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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平觉得,湘城比云南冷多了。那风是刺骨的,夹着湿雪一样的寒意。天也不好,总是雾蒙蒙,厚得很,不爽利。不像云南,冬日总是艳阳高照,蓝天如湖云如雪。人的心都要敞亮很多。
哪怕你时常呆在黑暗里。
景平还没租到房子,就住在局里单身宿舍。条件不算多好,但是干净整洁。这时景平才觉出湘城的一丝好来,虽然冷,但是冷得柔柔的,连冬日的雨都下得细细腻腻。绝不像云南,要么炽日曝晒,要么大雨倾盆。宿舍里住的是刚毕业的几个小伙儿,平日里也安分,见到景平都是肃然起敬。有时候点了宵夜,也不忘孝敬他这前辈。
于是初到湘城,过了几天这么细细柔柔安逸平静的日子,景平想起上个月还在云南的丛林里追击毒贩,两个同事倒下了,对方也倒下了几名悍匪,而他气喘吁吁暴揍一名头目,拧着昏迷的罪犯再抬头时,只见原始森林高高耸立,一轮烈日耀眼无比,照在他满头满身的鲜血上……如今,只觉得恍然如梦。
他今年31岁,单身,没女人,没家。从云南的血海刀尖而来,走到了这内陆娇小秀丽的城市。
临走时,顶头上司说:景平,你就是一把尖刀,插到湖南去,切断从云南往华中运输毒品的那条动脉。
上司还说:景平,不管怎么样,好好给我活着。
天又亮了,景平睁开眼,这里的清晨真是冷得很。他下床,只披了件旧夹克,去洗手间洗漱。
他住的是一室一厅。回到卧室时,看到手机里躺着条短信:老景,警局对面的沿江大道见。
是尤明许发来的。
景平握着手机想:几时开始叫我老景了?不过比她大5、6岁而已。
微一沉思,他换了身运动衣,从包里取出一叠资料,看了两眼,有几秒钟的沉默,才将资料折起塞进裤兜,出门。
天刚亮,朝阳将将挂在地平线上,四处都是柔和的光。景平跑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人影立在江边木栈道上,在弯腰压腿。
昨天既然定了要搭伙干活儿,景平这边自然也有些情况要共享。因是秘密查案,景平昨天就说:约个地方单独聊聊。但尤明许嫌麻烦,景平就约她早上。尤明许不为案子昼夜颠倒时,早晨也是要锻炼的,一举两得,欣然同意。
那双腿很直,肢体线条说不出的匀称流畅。景平脑子里冒出个词:盘靓条顺。看了两眼,他走过去,尤明许扭头一看是他,放下腿。
景平掏出资料,说:“你先看看,我跑一圈回来,咱们再说。”
尤明许接过点头,从栈道往坡下走了几步,找了块平坦草皮,坐下开始翻阅。
失踪的那个关键人物叫郭兴,三十三岁,云南曲靖市人。这人从小就是坏到根子里,偷盗抢劫、打人横行,局子就三进三出。后来他去了云南边境生活,在那么个地方,他这么个人,不沾染毒品简直是不可能的。江湖传闻他已是那边贩毒集团的重要干将,警方也盯了他很久。
关键不是抓住他这名悍将,而是利用他掌握的情报,揪出背后的贩毒网络。两个月,郭兴终于出事了,却不是因为贩毒。他和一名同伴,强~奸杀害了一名妇女。受害人也可怜,丈夫早年死了,是个寡妇。唯一的弟弟才20岁,在昆明读大学,不在身边。女人开了间小卖部,郭兴和同伙大概是半夜潜进去的,将人先奸后杀,然后放了把火烧屋,手段极其残忍。证据确凿,警方立刻对郭兴及其同伙展开追捕。然而他们马上销声匿迹,一直没被抓到。
直到最近,郭兴才露面,却是跑来了湘城。身上还背负着大买卖。警方将计就计,想要将两地的贩毒组织都揪出来,于是只是远远盯着。谁知道几天后,他失踪了。
尤明许看着资料上的照片,郭兴是名中等身材的男子,其貌不扬,穿着短衬衣短裤,露出来的臂膀黝黑结实。他的眉目显得很凌厉,一看就透着凶悍。
把一些关键信息记在心里,又将资料拍照留存在手机,尤明许抬起头,就见一个人影从远处栈道的薄雾里跑回来,时间刚刚好。
三十出头的缉毒警察,身材结实修长,肢体矫健有力。他也远远望着尤明许,那双眼沉静如同晨霭。倒没了昨日那浅笑如波的眼神。尤明许和他遥遥对视了几秒钟,移开目光,站起来。
他微喘着跑过来,双手叉腰,问:“都看完了?”
“嗯。”
“还给我吧。”
尤明许递给他,加了句:“我拍照了。”
景平嘴角勾了勾,说:“保存好,缉毒不比别的,泄露一点消息,代价可能就是一条人命。”
“知道。”
两人并肩往回走,尤明许说:“所以,我们明面上是查郭兴身上那起强~奸杀人案,把人给找到。”
景平点头:“绝对不能打草惊蛇,也不对任何人提’毒’的事。找到了郭兴,他手上有我们要的情报,不说铲平,起码也能让贩毒组织元气大伤。”
“好。接下来从哪里入手?”
景平看她一眼,笑笑说:“听说你的刑侦手段很厉害,我们今天就去郭兴在湘城的落脚地点。”
得,他又有了昨天那股子浪荡难搞的味道。
尤明许也只是淡淡地答:“行啊。”
两人继续朝警局走,一时无话。景平身上的汗味和热气,这时散发出来。不知怎的,以往这样的并肩,对尤明许来说,根本不算个事。和兄弟们在一块儿时,谁不是一身臭汗。可此时她却有了一丝不自在,并不想和他靠这么近,于是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远离他的气息。
景平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清晨空气清新,令人运动后心旷神怡。他望了一会儿远处,不经意间低眸,就看到尤明许那不盈一握的腰身,和长直的双腿。一个念头冒进景平脑子里:她这么个女人,不可能没有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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