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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黑山羊之歌六（第1页）

苏安艰难地爬起来，他感觉腿脚好像灌了铅似的无比沉重，迈不开步子。他望着伊万的尸体，忽然感觉到了永恒的孤独。他忍住流泪的冲动，冷冰冰地盯着阿尔忒弥斯。她不是“母亲”，她是来伤害我们的，苏安心道。

他尝试调动自己的力量，希望阿尔忒弥斯从这个世界消失，但那股孤独的苦涩感情堵住了能量发泄的通道，力量似乎凝滞了，犹如一棵脆弱的小树苗，在狂风暴雨中颤颤巍巍。他哽咽了一下。

阿尔忒弥斯望着死去的伊万，表情漠然。或许，她心中有稍许的感慨与哀婉，但这种感慨她永远不会表露在脸上。她既然拿起了弓箭，便意味着除非敌人死亡，她都不会放下弓箭，无论她是有情还是无情。

这个宇宙中的许多战斗，皆是如此，可以很轻松地拿起武器，放下武器却很难很难。

阿尔忒弥斯抽出两支金箭。挽弓、搭箭、射出，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容色端庄冰冷，俨然如古森林中的女神。

两箭齐射，间不容发。

苏邪将奥古斯都横于身前，旋身一转，刀锋扫过一支金箭，金属在真空中相撞。箭杆被斩断成两半，但飞行的箭头因为惯性戳破了苏邪太空服的氧气罐，氧气罐迅速干瘪，太空服内部的氧气浓度也迅速降低，二氧化碳浓度上升。苏邪他本来就因为在战斗中，身体需要更多的氧气，而这时候氧气供应不足，体内的疲惫程度几乎翻了一倍。更不说缺氧的危急，让他的脑海发疼发热，尖锐的笑声在他耳边萦绕。

另一支金箭把握住了时机，避开苏邪的轨迹，巧妙如游鱼，贴地滑行。只是11o24秒的时间间隔，那支金箭与苏邪的距离却比天涯海角还要远。那支金箭是向苏安射去的。

苏安没有闪避，嘴角溢出一丝血。在他心底某处，他希望自己活着的感情指数是o。他已经实现了他的愿望，“母亲”摧毁了花园，祂的气息弥漫整个灰白星球，那些巨大的环形坑里伸出了湿漉漉的、滑腻的触手。还有一个小小的原因，他不想孤独地活着，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承受失去的痛苦。

伊万是父亲吗？不是。阿尔忒弥斯是母亲吗？不是。只有“母亲”是母亲。力量无法调动……不然应该让那个女人消失的，他冷酷地想着。

但那支金箭没有如他猜测那样，扎进他的太空服内。保姆机器人抱住了这个孩子，金箭穿透了她地背部钢板，电子线路滋滋啦啦发出火花，芯片仿佛接触不良一样，明明灭灭。她的声音频道强行接入了苏安的对讲机，那是一道温柔的、标准化的人工合成女声：“好孩子，对不起……”

又是一种失去。她带着他们走出了那个金字塔，拆掉了会引起怀疑的微型监视器，伪造了他们的日志记录。她乐意为孩子们的利益付出所有，她是为了照顾孩子们而诞生的机器人。苏安不知不觉眼中聚满了泪水，他又天真又绝望地问这个机器人：“为什么你不能是一个真正的人？”

苏安永远无法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你是个真正的人，你就会是我的母亲。

孩子扑倒在机器人的身上，无声地哭泣。

他为了不失去朋友，不失去爱，做了这一切。可正是因为他做了这一切，他最终失去了朋友与爱。

他的心碎开了，嘴角的血越流越多。某种东西在他的体表皮肤之下缓缓蠕动，人体器官仿佛融化了，变成了液体，好像在他的体内有一株植物在开花结果，皮肤之下的枝叶窸窸窣窣地游动。

苏邪回头看见了机器人，芯片被完全破坏了。他咬了咬舌头，用疼痛刺激发晕的脑海，他的气息很不稳定：“她本来有机会实现她做一个母亲的梦想……你伤害了她。”他看向阿尔忒弥斯。

阿尔忒弥斯在苏邪的脸上看到了一种锐利的愤怒。他居然在为一个机器人的死亡感到愤怒！她有点不可思议，但并不很在意他的愤怒，因为她看到了苏邪空空的氧气罐。她要解决的只剩下苏安和苏笑笑。

她抽出了第九支箭。

这一支金箭箭杆刻了奇怪的花纹，仿佛蕨类的叶子，又仿佛流水纹路。箭杆长度的13、23上面都有一个小小的圆环。这种箭是专门用来对付“奇点”的，她比很多人都要了解奇点是群怎么样的怪物。

一箭射出！

苏邪握住了刀，他不依靠眼睛去捕捉它，而是判断它的目标物——朝着苏安去的。他立时脚步一动，想都不想奔向苏安。

他的对讲机里苏安的声音传出，有些喑哑，有些奇怪，仿佛做噩梦时的呓语：“把硬币给我……我知道它在你那里……抛给我”这种声音是灰色的，如雾气，一溜一溜地在更高的维度漂浮着。然后它们成了交响曲中的低音，高音部是一声声横跨音域的“母亲”，低音与高音一应一和，紧密纠缠，苏邪用力睁大眼睛，却感觉视野中有一股深沉的黑色，低氧让他的神经抽搐起来，时而他是清醒的，时而他又是恍惚的。“母亲”，他在脑海中低声喃喃。他用力抛出了硬币。

硬币在真空中翻转。

正面与背面，两面交替出现，旋转融合，无数个圆形在交融，在最后苏邪看见了在满月之下，是一座金字塔，一个长着山羊脸的男人正在温柔地微笑。那个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他的躯体也肿大起来，仿佛一块泡芙，无数枝蔓般的触手一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在金箭抵达前，苏安握住了那枚硬币，他的心跳停止了，触手破体而出，绽放如花。看小说，630boo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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