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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抬起头来。”若薇终于看向她,淡淡说道。
花碧瑶身子一僵,过了片刻才慢慢直起身,抬眼看向支颐而坐的若薇。
她此时早已收拾好了眼中的恨意,只余楚楚可怜与卑怯,总是含着一汪风情的双眼里,此刻却盈满了眼泪,苍白的嘴唇无声而卑微的颤抖着。
她跪在了她面前,总有一日,她也要教眼下这高高在上看着她的女人,尝一尝今日之辱!
若薇仔细打量了她两眼,“起来吧。”
不仅花碧瑶不敢置信,关三太太亦是一脸惊讶,“锦儿媳妇这是原谅她了?这就好了,一家人磕磕碰碰难免有些摩擦,难得锦儿媳妇如此宽容。所谓家和万事兴,只要咱们一家人团结在一处,东平侯府定会越来越好。锦儿媳妇,咱们这就收拾收拾回府吧。”
一直垂了眼睛喝茶的庄夫人笑了笑,“关三太太也太心急了些,三丫头好不容易回来一回,总要在家多呆些日子,陪陪我与她父亲才是。”
“这……”关三太太皱眉:“亲家太太有所不知,如今咱们侯府因为前些日子的事情……唉,我就直说了吧,反正亲家老爷每日里上朝也定是知道的,咱们府里有官职在身的,不论是锦儿还是我们老爷,都被皇上当庭斥责,令他们务必整顿好府里事务,方才能继续为皇上办事。锦儿更是因此获了个治家不严的名声。老太君又因那事儿至今都还躺在床上,府里的事一件接一件,锦儿媳妇又是咱们侯府的当家主母,这个时候,侯府哪里能离得了她?”
“我只说两点。”若薇开口道:“第一,东平侯府从来不是本夫人说了算,所以本夫人在与不在,根本没有任何差别。第二,本夫人在府里受了天大的委屈,每日里吃不好睡不好,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可谓是身心俱伤,如此模样回去侯府,必定会让更多的人说嘴,是以为着侯府着想,本夫人势必要留在将军府调养身子。尤其府里老太君也病着,本夫人更不能回去将病气过给她老人家,否则本夫人真是百死也难辞其咎了。”
受了天大的委屈?每日里吃不好睡不好?身心俱伤?
若薇身边的庄西林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这女人脸皮是有多厚?看她那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说谎分明比他厉害多了!为什么自己说谎就不可原谅,她这张口就来的谎言却没人说什么!
若薇察觉到小子落在自己脸皮上那热切的目光,瞥眼看了看他,似笑非笑的朝他眨眼——小子,这就惊呆了,本夫人会的还多得很,收起你那副吃惊的蠢相!
别说庄西林惊呆了,正在喝茶的庄夫人闻言亦是手一抖,险些就要失态,忙放下茶杯,嗔责的瞪了若薇一眼。
关三太太却顾不上惊讶,她正在努力回味若薇那第一点——她是在暗示她,除非让她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当家主母,她才肯回侯府去?
至于第二点,那是她给侯府搭的台阶——侯府若不能给她提出的第一点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她就会在娘家暂住比较长的时间,原因无他,她病了嘛,无奈侯府也有个辈分最高的老太君也正病着,将病气过给长辈,这就是她的不孝了。
就算她暂时不会回侯府,有了她给出的借口,旁人自然说不得她什么,如此她就算不回去,侯府众人也能因此而稍稍松口气。倘若自己是个局外人,大概都会忍不住叹息一声,真是个懂事大度的。
若薇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真要做什么当家主母,她要离开侯府的念头,现在仍然有。但看李凤锦的态度,要放她离开估计还有的磨,毕竟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像她这样能完全克制住侯府众人的棋子,自然要物尽其用,没达到他的目的之前,想来是不会放手的。而府里头那些人说到底能轻易地拿捏她构陷她,不就是因为她手中没权吗?倘若她把持了侯府中馈,众人都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又有谁还敢像之前一样随随便便就能整她害她?
与其时时处于防备状态,还不如一开始就将大权抢过来。她向来不是出了问题才想着解决的人,她一贯的行事风格,是要将能看见的,能预见的危险与隐患掐死在萌芽状态。
何况,这说不定还是一箭双雕好法子呢。
庄夫人赞赏的看了若薇一眼,笑着对满脸纠结的关三太太说道:“三丫头这话,也正是我想说的。不瞒三太太你,三丫头自回来后,成日里精神恍惚,总是自责因她的原因而至侯府陷入如今这局面,也因她不懂事令得老太君病卧在床,眼瞧着人就瘦了这么大一圈。你我都是做母亲的,瞧着自个儿孩子这般模样,哪有不心疼的。我跟老爷也商量过了,府上有病人,我们庄府人口也简单,也没个乌七杂八的人和事儿,就让三丫头在家里养些时候吧。三太太与府里的人,不拘是谁,若想见三丫头,只管来咱们府上就是。”
庄西林的世界观再次被颠覆,什么精神恍惚,什么人就瘦了一圈,亲娘啊,您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不比这臭女人差啊。
这世界为什么如此不公平,大人就可以信口开河,小孩子说谎就要被教育教育再教育?
关三太太便明白了,庄府铁了心要留人,庄氏铁了心要侯府中馈,她就是巧舌如簧也无法说服庄氏眼下就随着她们回去,何况她自知自己根本没有巧舌如簧的本事。
她略作沉吟,便道:“亲家太太心疼女儿,是锦儿媳妇的福气。既如此,今儿便不打扰了。”
又殷殷叮嘱若薇:“你身子不好就好好养着,一会子我回了府上,禀明老太君与嫂子,让府里送些滋补物品来。虽说庄府必定缺不了什么,咱们侯府也不能再委屈了你。”
“三太太放心,我会好生保养身体的。”若薇不甚真诚的道了谢,看一眼努力将自己缩小以减少存在感的花碧瑶,淡淡道:“花姨娘身子不便,便好生在府里养着吧。”
她顿了顿,又甚是别捏的加了一句:“攸关自己一辈子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对若薇而言,已是难得的关心了。毕竟花碧瑶于她而言,不但不是朋友亲人,她还是想要害她的人。她一向不觉得自己圣母,只是瞧着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便脑抽似的劝了一回。
花碧瑶一震,飞快抬头看了若薇一眼,神色晦涩又复杂的对她行了一礼:“贱妾多谢夫人关怀。”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在意?虽说她有孕与小产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可寻常女子听说自己夫君的妾室有了身孕不是该嫉妒的发狂吗?知道妾室小产后不是该欣喜若狂幸灾乐祸吗?
……
关三太太与花碧瑶各自纠结着离开了将军府。
庄夫人却是越想越不对劲,喊住就要回去的若薇,“方才你的推托之词很好,可我细细想来,却觉得颇为不妥。”
若薇眸光微闪,却是漫不经心的道:“母亲觉得何处不妥?”
“依我对侯府里头那些人的了解,关三太太把这话带了回去,他们非但不会惶恐,只怕还会更开心。”庄夫人到底是跟东平侯府的人打过交道的,此时担忧的瞧着若薇道:“倘若他们顺水推舟,只让你在将军府养身子,往后却绝口不再提接你回府的事——毕竟身子不好是你亲口所说,他们对外头也有了不接你回去的借口。如果他们再将此事恶意的传出去,道你身患恶疾,这哪家的主母也不能患有恶疾啊!”
就算他们不敢撕破脸以恶疾为由休了若薇,若薇再要回侯府,千难万难不说,就算回去了,别说侯府中馈,只怕立时就要以养病为由将她关起来,再不许踏出侯府半步了。
庄夫人越想心头跳的越是厉害,抬眼却见若薇一副淡然处之丝毫不惧的模样,不由急道:“你可千万别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否则吃亏的就是你自己……”
“如果侯府当真那么做了,母亲是不是就不管我了,也要将我扫地出门以保全将军府的颜面?”若薇打断她,清透的黑眸安静的看着庄夫人的眼睛。
“你这是什么话。”庄夫人眉心微拧:“我偌大的将军府,还缺你一碗饭吃不成?就算你一辈子不回去,我将军府也养得起,可你到底是侯府的……”
“这不就结了。”若薇再度打断她,嘴角轻轻翘起来:“最坏的结果不就是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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