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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种滋味。他们梳洗干净就到为他们打扫好了的干草棚去了,那里马车夫已经替老爷们铺好了床。
虽然已经暮色苍茫,但是猎人们谁也不想睡。
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忆和谈论了一阵打猎、猎狗和别的打猎团体的轶事以后,谈话就落到三个人都感到兴趣的话题上。由于瓦先卡再三地称赞这种极有风趣的过夜方法,赞美那干草香味,那一辆破马车(他觉得这辆车是破的,因为前轮拆掉了),那招待他喝伏特加酒的农民的好心肠,以及那两条卧在各自的主人脚下的猎狗,于是奥布隆斯基也就讲起他去年夏天在马尔图斯的庄园里狩猎的乐趣。马尔图斯是著名的铁路大王。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讲起马尔图斯在特维尔省租赁的沼地多么好,保护得多么周到,又讲起猎人们驾驶到那里的马车和狗车有多么讲究,搭在沼地旁的饮宴帐幕有多么豪华。
“我不明白你,”列文说,从草堆上抬起身子。“这些人你怎么会不厌恶?我知道摆着红葡萄酒的宴席是很惬意的,但是难道这种奢华的排场你就不厌恶吗?所有这些人,像以前的酒类专卖商一样,凭着一套人人都瞧不起的手腕发财致富,别人的轻蔑他们一点也不在乎,可是后来,又用他们这笔不义之财来收买人心了。”
“完全正确!”瓦先卡·韦斯洛夫斯基附和说。“完全正确!奥布隆斯基自然是出于bonhomie①才这么说的,可是别人会说:‘哦,奥布隆斯基也去了……’”
“一点也不对!”列文听见奥布隆斯基含着微笑说。“我简直不认为他比任何富商或者贵族坏。他们都是靠着劳动和智慧发财致富的。”
“是的,但是什么样的劳动呢?难道投机倒把还叫劳动吗?”
“当然是劳动!如果没有他或者类似他的人,就没有铁路了,这样说来,那就是劳动。”
“但是这种劳动并不像农民和学者的劳动。”
“就算你说得不错,但是他的活动得到了结果——铁路:
这样说来,那就是劳动。但是你却认为铁路毫无用场。“
“不,那是另外一回事;我愿意承认它是有用的。不过凡是和付出的劳力不相称的赢利都是不义之财。”
“但是这种比例由谁来定呢?”
“凡是用不正当的手段,用投机取巧而获得的利润都是不正当的。”列文说,意识到他不能明确地划出正当同不正当之间的分界线:“就像银行的赢利一样,”他继续说下去。“大笔财产不劳而获,这是罪恶,就像在酒类专卖那时候一样,只是方式改变了。Leroiestmort,viveleroi!②专利权刚刚废除,铁路和银行就出现了:这也是一种不劳而获的手段。”
①法语:好心。
②法语:国王死了,国王万岁!
“是的,你说的这一切也许是正确而聪明的……卧下,克拉克!”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对正在搔痒而且在草堆上转来转去的猎狗喝道,显然他很相信自己立论的正确,因此显得镇静和从容。“但是你还没有划出正当的和不正当的劳动之间的界线。我拿的薪金比我的科长拿得多,虽然他办事比我高明得多,这是不正当的吗?”
“我不知道!”
“哦,那么我告诉你吧:你在经营农业上获得了,假定说,五千多卢布的利润,而我们这位农民主人,不管他多么卖劲劳动,他顶多只能得到五十卢布,这事正和我比我的科长收入得多,或者马尔图斯比铁路员工收入多一样的不正当。反过来,我看出社会上对这些人抱着一种毫无道理的敌视态度,我觉得其中含着嫉妒的成份……”
“不,这话不公平,”韦斯洛夫斯基说。“怎么能扯到嫉妒上去,这种事的确有些不干不净。”
“不,听我说!”列文插嘴说。“你说我获得五千卢布,而农民才得到五十卢布,是不公平的:不错。这是不公平的,我也感觉到,不过……”
“果然不错。为什么我们又吃、又喝、又来打猎,无所事事,而他却永远不停地劳动呢?”瓦先卡·韦斯洛夫斯基说,显然他这一生破天荒头一次想到了这个问题,因此说得十分诚恳。
“是的,你感觉到了,但是你却不肯把自己的产业让给他。”奥布隆斯基说,仿佛故意向列文挑衅一样。
最近这两位连襟中间似乎发生了一种隐秘的敌对关系,好像自从他们和那两姐妹结了婚,他们中间就发生了较量谁更善于处理生活的敌对意识,现在这种意识就在他们辩论中所采取的攻击个人的口吻上表现了出来。
“我没有给人,因为谁也没有跟我要过,就是我愿意的话,我也不能给,”列文回答:“况且,也没有人可给。”
“给这个农民吧;他不会拒绝的。”
“是的,但是我怎么给他呢?跟他去订让与契约吗?”
“我不知道;不过要是你相信你没有权利……”
“我一点也不相信。恰恰相反,我觉得我没有权利让出去,我觉得我对我的土地和家庭负着责任。”
“不,听我说;如果你认为这种不平等的现象是不公平的,那么你为什么不照着你所说的去做呢?”
“我就是这样做的,不过是消极地,就是说,我不设法扩大我和他们之间的差别。”
“不,请原谅我!这是自相矛盾的话。”
“是的,这是强词夺理的解释,”韦斯洛夫斯基插嘴说。
“哦!我们的主人,”他对那位打开吱吱作响的仓库的门走进来的农民说。“怎么,你还没有睡觉?”
“不,我怎么能睡呢?我以为老爷们已经睡了哩,但是听见你们还在谈话。我要拿一把钩镰。它不咬人吗?”他补充说,一面光着脚小心翼翼地走着。
“你到哪里去睡觉呢?”
“我们今天夜里要去放马。”
“啊,多美的夜色呀!”韦斯洛夫斯基说,一边凝视着那从现在打开的仓房的门框里射进来的朦胧的晚霞中隐约可辨的小屋角落和卸了马的马车。“听听,这是女人们唱歌的声音,唱得还真不坏哩。谁在唱,我们的主人?”
“附近的丫头们。”
“我们去散散步吧!要知道,我们反正也睡不着。奥布隆斯基,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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