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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滑幽暗的埃松河,从仓库旁流过,进入泊在小绿地附近码头的黑色水上住宅[1]下面。船房的房间很低,大多拉着窗帘。电话线和电线通到了船上。集装箱花园里的叶子又湿又亮。
几台通风机在甲板上敞露着,从其中一台里传出一声尖叫。一个女人的脸出现在一扇较低的舷窗的边上,满是痛苦,脸颊紧压在窗玻璃上,后来,一只厚大的手把她的脸推开,猛地拉上窗帘。看不到是谁。
薄雾在码头灯光的四周形成了光晕,但是在灯的正上方,几颗星星的闪光穿透了光晕。光晕太弱了,仿佛在水里看到的一样。
马路的那头,有个看门人用手电照着一辆面包车,车身上面标有东部咖啡屋字样,待他认出了佩特拉斯·科纳斯时,便挥手示意他将车停到围有铁丝网的停车场。
科纳斯快步穿过仓库,仓库那儿有个工人正在用油漆把印在板条箱上的美国军人福利社[2]纳伊的钢印标记涂掉。仓库里堆满了箱子,科纳斯绕着箱子走出仓库,来到了码头上。
一个门卫坐在船的过道边一张由木箱改造成的桌子旁。他一边用折叠小刀切香肠吃,一边抽烟。他用手帕把手擦了擦,为的是对来人从上到下轻拍搜身,但当他认出科纳斯后,一摆头,便放他过去了。
科纳斯很少跟其他人见面,他过自己的日子。他只是拿着碗,在他餐馆的厨房里转悠,每样东西都尝尝。打战争以来,他长胖了。
西格马斯·米尔克,和以前一样瘦,他让科纳斯进入船舱。
弗拉迪斯·格鲁塔斯躺在皮长椅上,一个脸上有淤伤的女人在给他修脚。女人看起来胆战心惊,面色苍老,已卖不出好价钱了。格鲁塔斯抬起头,脸上带着愉悦而坦率的表情,这种表情通常是他动怒的前兆。船长正在海图桌旁跟一个名叫缪勒的地痞玩牌。缪勒大腹便便,是党卫军迭勒汪格师[3]的后期成员,他的脖子后面、双手一直到衣袖罩住的地方全是在监狱里留下的文身。当格鲁塔斯灰白的眼睛转向几个玩牌的人时,他们便收起纸牌,离开船舱。
科纳斯没有浪费时间去打招呼。
“多特里奇的身份牌被塞在他嘴里。德国产的不锈钢质量真好,化不了,烧不坏。那孩子还会搞到你的、我的、米尔克的,还有格兰茨的。”
“你四年前让多特里奇搜过那间小屋。”米尔克说。
“就拿着他的餐叉在那儿闲逛了一圈,这头懒猪!”格鲁塔斯说着。他用脚把正给他修脚的女人推开,看也不看她一眼。女人赶紧走出船舱。
“他现在在哪儿,这个杀死多特里奇的毒小子?”米尔克问。
科纳斯耸耸肩。“他在巴黎,是个学生。我不知道他怎么弄到签证的。他用这个签证进入立陶宛,还没有消息说他已经出来了。他们不知道他在哪里。”
“如果他去报警呢?”科纳斯问。
“凭什么去报警呢?”格鲁塔斯问,“就凭儿时的记忆,孩提时代的噩梦,还有那些旧身份牌?”
“多特里奇可能已经告诉过那孩子他是怎么给我打电话并跟你取得联系的。”科纳斯说。
格鲁塔斯耸耸肩。“那孩子会设法成为一个讨人厌的东西的。”
米尔克哼了一声。“会是个‘讨人厌的东西’?我情愿说对多特里奇而言他已经够讨厌的了。杀死多特里奇可并不容易,他可能是从后面开的枪。”
“伊万诺夫欠我的,”格鲁塔斯说,“苏联大使馆安全部门会把小汉尼拔找出来,剩下的由我们来做。所以,科纳斯,你不用担心。”
压抑的哭声和殴打声从船上的其他地方传来。这些人没一个注意到。
“斯温卡将接替多特里奇。”科纳斯说,表示他并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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