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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格丁不想再做到那个梦了,她只想醒过来,只想尖叫,但一切都是徒然。睡眠比任何镣铐都更牢固地束缚着她。一开始过去得很快,只是一片突然掠过的模糊影子,这并不是什么幸运的事;这样她就必须更快重新体验接下来的一切。
那名女人走进她的帐篷——她的牢笼,自己却几乎没认出她来。哈丽玛,一名秘书,她为一个自称为两仪师的蠢货工作。那些蠢货。但她们确实用这段银色的金属绕住她的脖子,将她紧紧锁住,让她只能唯命是从。掠过的速度太快了,虽然她一直在祈祷能慢一些。那个女人导引出一点光亮,她却只能看到那一点光,那女人导引的只能是阳极力。不是阴极力,也不是真力,在所有生命中,只有使徒才知道如何触及真力——来自暗帝的力量。除非是有绝对必要,使徒们绝不会愚蠢到使用这种力量。但女人是不可能导引阳极力的!飞快地掠去。这个自称为亚兰加的女人直接称呼魔格丁的名字,她下达了末日深渊的召唤令,除去了罪铐,除下它的时候她似乎还感觉到女人不该会感受到的痛苦。又一次——她这样做已经有多少次了?——又一次,魔格丁在那座帐篷里编织了一个小通道,她要在浮行的无尽黑暗中理清自己的思路。但是她才踏上自己的平台(这个平台是一座封闭的大理石小阳台,上面还放着一把舒适的椅子),她所立足的地方就已经是煞妖谷黑色的山坡了。这里永远被昏暗的光线包覆着,无数隧道和洞穴不停向外喷发出烟尘和灼热的蒸气。一名穿着那种死黑色衣服的魔达奥向她走来,就像是一名蛆虫般惨白、没有眼睛的男人,但它比任何其他半人都更加高大许多。它傲慢地审视着她,不等她有所反应,就报出了自己怪异的名字,并且命令她跟着它走。这不是魔达奥对待使徒该有的态度。现在,魔格丁在内心深处发出尖叫,希望那些梦能够飞快逝去,希望它们能飞掠过去,快得让她看不到、意识不到。但现在,她跟随着赛夷鞑·哈朗走进末日深渊,现在所有流动都恢复到了正常状态,比特·雅兰·瑞奥德或梦的世界都更加真实。
泪水从魔格丁的眼里涌出,滑过已经闪着泪光的脸颊。她在坚硬的台子上来回扭动,手臂和双腿绝望、徒劳地抽搐着。她想要醒过来。她已经不再以为自己是做梦了,一切都是真的。但最深处的记忆没有被抹去,在那里,本能尖叫着、挣扎着想要逃出来。
她很熟悉这条倾斜的隧道,无数利齿般的石块从上方垂下来,石壁上闪烁着惨淡的光线。自从很久以前,她第一次前来觐见暗主,献上自己的灵魂后,她已经来到过这里许多次,但这次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她的失败已经被彻底洞悉。即使是对于暗主,她也曾经不止一次地成功隐瞒了自己的失败。这里会发生其他任何地方都不会发生的事情,这里能够做到其他任何地方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一根石牙拂过她的头发,让她打了个冷颤,她急忙尽力聚集起自己的心神。那些锋利的石块完全不会触及前面那只高大的魔达奥,虽然它的肩膀甚至超过了她的头顶,而她却不得不连连别开头,好躲过那些低垂的石牙。在暗主脚下,真实就如同黏土般可以随意塑造,而且暗主经常会让他不高兴的人清楚地感知到这点。一根石牙戳在她的肩上。隧道里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间让她可以直起身走路了。她弯着腰,尽量跟紧那名魔达奥。魔达奥的步伐一直没有改变,但无论她跑得有多快,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一直没变。隧道愈来愈低矮,暗主的利齿会撕裂背叛者和傻瓜。她手脚着地,向前爬行,最后只能用臂肘和膝盖支撑身体了。隧道前端透出一片光亮,那里一定就是深渊了。她趴在地上,向前爬行。石牙撕扯着她的衣服、她的皮肉,她忍着疼痛,挣扎爬过最后一段路程。而当她终于爬出来时,身后传来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
回头望去,她痉挛般地打了个哆嗦,本该是隧道出口处现在却只是一片光滑的石壁。也许这只是暗主对她的警告,但也许,如果她的速度慢一点……
现在她所在之处是一座突出于崖壁之外的石台,下面是黑红色杂驳的熔岩湖,一人高的火焰不时从湖面上蹿起。头顶上方没有任何遮蔽,覆盖周围高峻大山的天空中堆积着永远狂野翻滚的云层,中间蹿动着红、黄和黑色的条纹,推动它们的仿佛是时间本身化成的飓风。这不是在外面煞妖谷中看到的被黑云遮蔽的天空,但她没有向上方瞥上一眼,并不是因为她已经看过它许多次。暗主牢狱的孔穴距离这里并不比距离世界上其他地方更近,但在这里,她能感觉到它;在这里,她能够沐浴在暗主的荣光之中。真力冲刷过她的身体,它在这里是如此强大,如果在这里引导它,肉身肯定会被烧成一片残渣。当然,即使是在别的地方,她也不想付出导引真力所需的代价。
她想要站起来,但有某样东西打在她肩胛骨之间,猛地将她按在石台上,将她肺中的空气都压了出来。她在晕眩中挣扎着想要呼吸,然后才回过头想看看是什么压住了自己。那名魔达奥的一只脚正踏在她的背上。她几乎要拥抱阴极力了,但没有得到明确的允许时,在这里导引的下场只有死亡。这名魔达奥刚才已表现了足够的傲慢但现在这种事绝不是魔达奥该做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问道,“我是魔格丁!”在那种无眼的凝视里,她仿佛只是一只虫子,她经常见到魔达奥用这种目光去看普通凡人。
魔格丁。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声音冲散了所有关于这名魔达奥的想法,冲散了她所有的意识。与它相比,任何人类爱人最温暖的拥抱就如同一滴水与整个海洋相比。你的失败有多严重,魔格丁?使徒一直都是最强大的,而你却让自己成为了俘虏。你在教导那些反抗我的人,魔格丁。
她眨了眨双眼,努力维持住自己的清醒:“暗主,我只教了她们一点小东西,而且我一直在竭尽全力与她们作战。我教了她们一个所谓的感知男人导引的方法。”她努力笑了笑。“而每次练习这个方法都会让她们感到头痛,让她们连续几个小时无法导引。”随后是一片寂静,或许这样也好,她们在她逃离前很久就已经放弃学习这个方法,但暗主不需要知道这点。“暗主,您知道我是如何忠心侍奉您的,我一直在暗中侍奉您,您的敌人从不会感觉到我的螫咬,除非我的毒液开始发作。”她不太敢说自己是故意成为俘虏,要从内部攻击敌人,但她可以提供这样的暗示。“暗主,您知道我在至上力之战中毁掉了您多少敌人,我一直藏在阴影中发挥力量,不被敌人看见;或者即使被看见了也会忽略我,会认为我不构成威胁。”寂静,然后……
我的使徒永远都是最强的。我的手要发挥应有的作用。
这个声音回荡在她的脑袋中,让她的骨骼随之沸腾、酥软,让她的脑浆爆发成了火焰。那名魔达奥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让她看清它另一只手中的匕首。只要那把匕首一划,她全部的梦就结束在这里了,她的身体将成为兽魔人的食物。也许赛夷鞑·哈朗也会选一块她的肉,也许……
不。她知道她快死了,但她绝不会让这名魔达奥吃她任何一块肉!她向阴极力伸展过去,她的眼睛立刻突了起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难道她已经被隔绝了?她知道她没有。人们都说同至上力撕裂开来是最深痛的,是任何力量都无法弥补的痛苦,但——
在这个令人惊骇的时刻,那名魔达奥强迫她张开嘴,刀刃刮过她的舌头,割破她的耳朵。当魔达奥带着她的血和唾液站直身体时,她明白了。而当她明白的时候,那名魔达奥已经拿出一只似乎是用金丝和水晶制成的精致小笼子。有些事情只能在这里做到,一些只能对能够导引的人做出的事,她自己就曾经为此带来相当数量的男女。
“不!”她喘息着说道,她的视线无法离开那个柯索弗拉,“不,不是我!不要是我!”
赛夷鞑·哈朗没理会她,专心将匕首上的液体刮进柯索弗拉里面。那块水晶变成了淡粉色,这是第一步。魔达奥一摆手腕,将那个精神枷锁扔到熔岩湖上,这是第二步。那只黄金和水晶的笼子沿着抛物线向湖中飞去,却突然在半空停了下来,就飘在那个孔穴所在的点上,那是因缘最薄的一点。
她忘记了那名魔达奥,只是朝那个孔穴拼命地挥舞双手。“请您垂怜,暗主!”她从不知道至尊暗主何时有过怜悯,但如果她被紧紧捆住扔进满是狂狼的笼子里,或者被扔到一头正在蜕皮的玳腊面前,她也会发出同样的哀求,即使这样的哀求是多么无用。柯索弗拉悬浮在半空中,缓缓地旋转着,在下方火舌的跃动中闪耀着光芒。“我一直在全心全意地侍奉您,暗主,我乞求怜悯。求求您!可怜可怜我!”
你仍然可以侍奉我。
那个声音让她陷入了超出知觉的迷乱,但就在同一瞬间,一直闪烁不定的精神枷锁突然变得像太阳般耀眼。在疯狂的欢喜之中,她清晰地意识到痛苦,就如同已经沉没在那座火焰湖泊中一般。这些感觉混杂在一起,她开始狂嚎,发了疯般挣扎抽搐,在无尽的痛苦中抽搐。直到无数纪元完结,万物寂灭,存留下来的只有痛苦和痛苦的回忆时,黑暗的一点仁慈才淹没了她。
魔格丁在台子上扭动着。不要再来了,不要。
那名女人走进她的帐篷——她的牢笼,自己却几乎没认出她来。
求求你。她在内心深处尖叫着。
那个女人导引出一点光亮,她却只能看到那一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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