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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第1页）

所以王婆婆做主，打破原来的次序，按年龄大小进行排序，以尽量减少后山上可能出现的坟墓。这样王二爷就顺理成章地置换了石旭的身体。村里有很多人都对王婆婆的做法不满，但没有人敢公开站出来反对。可过了不久，黄瘸子竟突然偷偷置换了上进的身体，这无疑是对王婆婆权威的极大挑战，王婆婆要秋后算账，黄瘸子心知肚明，他敢霸占上进的身体，公然挑战王婆婆的权威，自然不是个善茬。而在我们七个人当中，只有我一个是女的，村里的女人们都对我十分渴望，王婆婆也一直特别喜欢我。原本按次序，我是该让大娘置换的，可王婆婆做主改了规则，以年龄为序，就该轮到王婆婆来置换我的身体。大娘虽然寡言少语，但心里却对此十分不满，几乎每个晚上都在队长的耳边抱怨，不断地煽风点火，她说队长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地辅助王婆婆，可到头来，自家妇人的名额还要被她给占去，按照这些年外来人进入的频率，要等到下一个女人进入巫村，真不知要多少年以后去了，说不定再也不会有人进来。大娘不仅为自己抱怨，也为队长抱怨，原本这一批里面也有他的名额，可一旦按年龄排序，队长想要变年轻，还不知要等上多少年呢。队长做事果断，是个狠角色，以他的能力，要想取王婆婆而代之，是轻而易举的。因为这次变动次序的事，村里很多人见王婆婆一家人独占便宜，都对此极为不满，虽然表面上显得不在意，但心里却都充满了怨恨。所以在诱骗我们去破除轮回禁忌的过程中，每个人的私心也在暗暗地膨胀。终于黄瘸子率先带了头，其他人见他原本是三十多岁的身体，却敢背着众人置换了上进，享用了一具金贵的年轻肉身，在对黄瘸子抱有愤怒的同时，也暗暗打起了小算盘。村里上千年的轮回规则一被打破，每个人都不愿再循规蹈矩，只是一直摄于王婆婆的权威，不敢发作而已。黄瘸子突然站出来点燃了导火索，其他人的爆发也就不远了。每个人都会想，凭什么你姓王的一家人就得利呢，这根本就是在独断专裁，所以反王婆婆是必然的。只不过造反得有一个领头，自古来以敢当出头鸟的，要么振翅高飞，要么被乱枪打死，而后者居多。村里有胆识和能力带头的，只有队长。队长对王婆婆施压，让她恢复原来的置换次序，但王婆婆自己还没有置换，她没时间等了，当然不肯。王婆婆安排假石旭用字条引张梅出来，好孤立你一个人，使你心慌意乱。队长知道王婆婆的计划，于是背着王婆婆，叫黄瘸子和大娘更改了字条，把我引上茅草岭，偷偷抓起来，关在地道里，让王婆婆找不到。王婆婆听完假石旭的汇报，知道我失踪了，连续好几天心慌意乱。当时队长听从她的命令一直装病在床，王婆婆见队长仍然服从指示，也就没把这件事往队长的身上想。王婆婆知道我的失踪十有八九是村里人所为，她听你说我去了后山，想从你的嘴里探知有用的线索，却一直不能如愿。王婆婆也清楚，以她上了八十岁的年龄，恐怕等不到下一个女人的出现了，我就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一直那么喜欢我，几乎已把我看做煮熟的鸭子了，可却突然飞走了，任何人处在她的位置上，都不可能心静如水。她让队长帮忙找我，但队长提出了条件，除非让他置换你，否则他不会援手。涉及王婆婆自己的利益，她简单的思考后，就同意了队长。所以到最后占用你身体的人，还是队长。”

我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体，就陷入了悲凉，轻轻地问：“别提我了，那你呢？既然队长同意了王婆婆，那大娘又是怎么置换你的呢？”

我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体，就陷入了悲凉，轻轻地问：“别提我了，那你呢？既然队长同意了王婆婆，那大娘又是怎么置换你的呢？”

“队长答应只要王婆婆允许他使用你的身体，就把我找出来，交给王婆婆。大娘私下里问队长，这是否只是在敷衍王婆婆。队长摇头说：‘她虽然更改次序，招来众怒，但威信仍在，村里还是会有少部分人支持她，尤其是那些因为更改次序而得利的人，咱们偷偷地反她反而不好。我看干脆就把张梅献给她，趁她在十字祭台上不备之时，当众揭她的短，除掉她，恢复以往的次序，到时候大部分人肯定会响应我，那一少部分人就不敢有什么动作，我要在众人面前扫尽姓王的威信，同时立下自己的威，将来我做了村里的主，就没人敢反对我了。’大娘却有些担心，提醒他说：‘还是偷偷地做吧，那么招摇，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不就什么都完了？’队长笑大娘没胆识。可大娘还是担心：‘王婆婆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偷偷地下手，她才不会有防备。’但队长定下了主意，坚决不改，他的心思，大娘一个妇道人家是不会懂的。大娘只好退一步提议：‘那让我先置换了张梅，到时我用着张梅的身体，假装是张梅昏迷在祭台上，正好可以趁姓王的不备，一举制服她！’队长摇头反驳：‘你要是置换了张梅的身体，那你自己还怎么抛头露面，姓王的突然发现你不见了，肯定会起疑心，这样行不通的！’大娘无法说服丈夫，可也不愿改变自己的心思，她只关心自己能快点置换，越拖得久就越怕出现差池，到头来如果什么都没得到，可就白费一番功夫了。那时候我在她的控制之下，每天都是她来给我送饭送水，悉心地照料我，生怕损伤了我的身子。原本在嘴边可以随时吃下去的肉，偏偏要一直等，要是等到最后反而被别人抢走了，可就亏大了。大娘终究没有耐住性子，轮回禁忌一破，第二天深夜，她就趁队长刚刚置换后太虚弱而昏迷在床，暗里拉拢黄瘸子，把我的身体置换了。黄瘸子一心要反王婆婆，却怕得不到支持，只要我的身体归了大娘所有，那么队长一家人就只有反王婆婆一条路了，他当然愿意帮大娘。所以大娘置换我的事，队长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只有大娘和黄瘸子知情。”

“难怪你后来能随意出入队长家里，原来队长根本就不知道你和大娘已经置换了！”我恍然大悟。

“因为只呆了短短的三天，队长又时刻在筹划反王婆婆的每一步，所以没心思注意我，要是在一起多呆几天，他肯定会发现我身上的不同。我只有行动得越快越好，才能保住自己，同时找机会把你救出来。我左臂上因在置换时放血而割了条口子，所以我一直很小心地掩藏着、忍着，生怕被队长看了出来。那晚给你端药来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当着你的面，我才露出了痛楚，又见你不肯喝药，担心你无法恢复力气，所以才小声对你说了‘瞒天过海’，希望你能相信我，把恢复力气的药喝了。”

“我躺在床上的那几天，一直觉得你对我很不一样，像是在照料一个生病的朋友一般，没想到，我真没想到大娘会是你。”我仍然满怀着说不尽的感激。

张梅淡淡地一笑，叹息着说：“可惜我们没办法再变年轻了……”

“无法再变年轻了……”我被这一句话拨乱了情绪，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转瞬间，我就从不满二十岁的青春年华走到了天命之年，未及亲身体验的沧桑竟已深深地刻入了骨髓里。当初我们没有听从青沟村队长的好言劝阻，一味逞着年少轻狂，而今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实在是自作自受。

“别伤心了，往好的地方想吧，至少我们还活着……”我轻轻地安慰张梅，同时也在安慰自己，更是为了安慰那五位随风而去的朋友。

公社的干部说得对，在那个年代，我们所经历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张扬的，否则我们好不容易拼回来的性命，又会在举手投足间就失去。那样的年代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们，更不会有任何人帮助我们，我和张梅好不容易才逃出了那个死亡之地。虽然往后很多年的生活里都充斥着仇恨，但我们一直都没敢潜回村里报仇。我们都是再平凡不过的人了，再没有勇气去拼搏生存的机会。在经历了生与死的交替，重复了失与得的更迭之后，我和张梅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妥协，对过去妥协，对现实妥协，对未来妥协，也对命运妥协。

我费尽千辛万苦才回到家里，却没有人肯接纳我，即便我说出幼年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私密事，但双亲和兄弟姐妹们仍以为我是在行骗。我们七个知青死亡的消息很快从巫村里传了出来，通过层层递报，最终传到了家里。我目睹了家人悲痛的场景，接着他们就怀疑我与此事有关，否则我怎么可能知道发生在蛮牛幼年时的那些绝密之事。他们甚至怀疑我就是杀害他们至亲的凶手之一。我知道是时候该走了，连至亲都不相信我，这世上还有谁会相信我呢？

只有一个人。

我找到了张梅，如料想的那样，她的遭遇和我几乎完全相同。在家人的眼里，我们都已经死了，尸骨不存。我们流着泪离开了家乡，永远地离开了那块生我养我的土地。我们来到了青沟村，在好心的公社干部们的帮助下，得到了批准，在村里垒起土房，居住下来。我们不求还能回复年轻，不求潜入巫村报仇，我们只求在有生之年，能一直守在巫村的入口处，但凡有人想进去的时候，我们拼了性命也要把他阻拦下来。只要不放任何一个人进去，巫村里的人要么出谷，要么就永远地老死在那块诡秘的土地上，这是我们唯一能选择的报仇之法。

张梅活了七年，就患病死去了。也许是上天补偿，我竟又孤独地多活了近三十年才濒临闭目。在我想生之时，它夺走了我最宝贵的三十年时光，在我想死之年，它却偏要我活完曾经丢失的三十载春秋。这是命运最为可耻的讥讽。

三十年里，我时常回忆起曾经历的那些难以置信的事情。张梅把大娘关了起来，但因为没有人帮她推动祭台，所以无法置换回自己的身体，而且她明白，要想活着出谷，只有假装成大娘。大娘的身体里是张梅的灵魂，这事只有黄瘸子一个人知道。张梅从大娘的口中逼问出走出地道的路线，潜回了队长家里，假装成大娘，每天留在家中从不外出，生怕撞见了黄瘸子。她知道时间一久必然会被人发现，所以努力地寻找救我的时机。这个时机很快就到来了。队长叫我诱骗王婆婆进入地道，那天村里大部分人都下了地道，张梅也去了，只留下二翠看守住我。但她很快就溜了回来，砍死二翠，烧毁房屋，救我逃出了山谷。我俩都不知道当天地道里的结局，不知道是队长彻底击败了王婆婆，还是遭受了王婆婆的反戈一击。那对我们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逃出了巫村，重新赢得了生存的机会；重要的是，不管他们谁赢了，一定会被我和张梅气得半死，也肯定会成天担惊受怕，提防我和张梅会在某一天突然带领一大群人出现在村口；重要的是，我和张梅守住通往巫村的山道入口，在往后的近三十年时间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进入过巫村。我想，这一定能报还当年被夺走寿命的仇恨，虽然无法手刃这群作恶千年的歹人，但好歹算是报了部分这毕生的仇恨。

十六、尾声

我还是没有料想到，不听我的劝阻而进入巫村的这支探险队，竟然会出现在省报的头版上。

一年半以前，因为我的百般阻拦，致使很多为了各种目的想进入巫村的人半途折返，巫村是个鬼地的说法也随着这些人的离去而渐渐传开。终于有一天，一支由业余探险人员和摄影记者组成的探险队来到了巫村的入口。我和往常一样拦住他们，我知道巫村里的人不可能全部都死光，至少还有一批人活着，当初的轮回禁忌已经被我破除了，这时候进去仍然很危险。很多人听了我的故事后都折返了，但他们听完故事后，却更加兴奋了。他们非但不听我的劝阻，还出钱请我去做他们的向导。张梅临终前，我曾对她发誓，会好好地活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踏入巫村一步。我无奈地摆摆手，在入口处送别了他们。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支总共十三人的探险队进去了不久，就回来了。他们什么都没找到，说里面有个山谷，山谷里有个荒村，一到夜晚，荒村就闹鬼，鬼魂飞来飞去，吓得他们什么都没敢拿，就慌慌张张地逃出来了。一开始我很疑惑，我三十年如一日地守在入口处，巫村里的人根本就没出来过，村子又怎么会荒废呢？但我很快就明白了，我苦苦守了三十年的入口，可最终还是守不住巫村里的村民继续害人。但令我无法理解的是，巫村闹鬼吓跑探险队的消息一传出去，反而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很快第二支探险队就到来了，接下来是第三支，他们都是一进去就慌慌张张地逃出来，大肆宣扬里面的荒村闹鬼闹得多么多么厉害。越来越多的人为之疯狂，人们充满了好奇，连青沟村里的人也开始谈论巫村的事。我知道会有更多的人来的。随着事态的发展，越来越多的记者来到了我的土房里，我告诉他们进去的探险队已经遇害了，出来的人已不再是进去的人，记者们信誓旦旦地说相信我的话，一定把这事向政府和公安机关反应，可背转身去就把我的话添油加醋地印成铅字，作为他们吸金的资本。人类终究是人类，无论怎么一次次地交学费，可永远都无法学会教训。第四支探险队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他们已不再询问我曾经的事情，那些事他们早就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过了。他们直接进去了，同样，他们也很快就出来了。不过这一次和前面三次都不同。因为他们搬运出来了一大批称得上古董的东西，甚至连那个雕有十字凹槽和碗坑的巨大石盘也拖运了出来。我认得那是曾夺走我身体的东西。他们风光无限，各种惊险刺激的经历成为了省报的头版头条，甚至上了电视台的新闻和好几档探险节目。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之前出来的三支探险队要大肆宣扬巫村里闹鬼了，因为他们知道宣扬得越诡异越吓人，就越会有源源不断的人进去。人类的好奇心能开发这个世界，却也能为自己挖掘出坟墓。我苦苦守了三十年，却仍然守不住他们害人。而今我已不需要再守下去了，山谷里的那个村子，这一回是真真正正地成为荒村了。

三十年前，我不敢说出我的经历，因为那个年代不会有人相信我说的话；三十年后，我已经可以自由地发表言论，可人们仍然不相信我讲述的故事。科学永远是无法取代的，而我，只是一个编造胡言的疯老头子罢了。

但有一个人是相信我的。我知道是时候该去找她了。那一年她离去之际，嘱咐我要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守住巫村的入口，不要再让巫村里的人作恶了。可我坚持了近三十年，等到垂死之际，竟还是失败了。但我问心无愧，有的只是痛恨和不理解。我一直对世间的很多事情都不理解。就像当年我不理解张梅为什么不肯再等等一样。她使用着大娘的身体，队长当她是自己的妇人，如果再等等的话，说不定队长就会让她和关在地道里的“张梅”进行置换，那样她就能重新获得自己的身体了。但张梅简单的一句话就让我通透了。这世间有很多不能理解的事情，其实暗藏其间的道理往往很简单，只是我们不愿意去思考罢了。张梅说，你忘记我讲过的话了吗，已经置换过的身体，是无法成为再置换的对象的。她头脑很清醒地说，如果等下去，黄瘸子迟早会和她照面，到那时候假面具揭穿，我们连这副苍老的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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