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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部分(第1页)

是不舒服,怪难受的,代小姐委曲……”看看东莪的脸色,不再说下去了,叹了口气,拿起那个大包,向前厅走去了,东莪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一会,走回院里去了。

这日晚间,厅中大开宴席,将此番北征诸将帅、功劳显著者一一请到王府之中,东莪等女眷不能上桌,只在厅后设了小宴,陪同郑夫人与一些将领夫人一桌,席间外厅不停传来欢笑之声。

东莪在席间留神细听,终于知道了一些此战的情形。便在今年七月,郑成功派中提督甘辉、右提督王秀奇等率领陆战兵乘船北上会同定西侯张名振、忠靖伯陈辉部伺机进攻浙江、江苏。十月二十二日,甘辉、王秀奇部郑军进抵舟山,次日围城,张名振部也从崇明一带沙洲南下参加会攻舟山战役。北征地战役取得了相当大的成果。

东莪虽没见到各人之面,可是细听一会,却也能分辨出来,那个说话声响亮之极的便是甘辉,而有些细声细气,话也不多地便是王秀奇。郑成功对二人大加赞赏,席间还有一位降将,当时据守舟山城的清军副将巴成功,郑成功对此人起义来归非常欣赏,今日如此高兴,便在席间为其名为巴臣兴,并立时授他骁骑将军印管镇事。

此人极少说话,大多时候都是在干笑之中,东莪听到他地声音,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刺痛,想到那个此时可能就在厅旁看着此人的蒙必格,想到他这时地心情,心中更是难过起来,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却听一旁郑夫人的声音几乎近在耳边,道:“秦姑娘怎么了?不舒服吗?”东莪连忙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刚刚听到外面席间的热闹,不免想起了爹爹……”郑夫人笑道:“原来是这样,我看秦姑娘好似一直在留心外间的事,正琢磨着呢”。东莪道:“家父在世时,家中也是常设宴席的,”郑夫人笑道:“这个自然,不知道那时秦姑娘的家中是请的哪些客人呢?”东莪微微一怔,看向她满是笑容的面孔,也笑道:“我一个女孩儿家的,也不能抛头露面,只是喜欢热闹,躲在客厅后悄悄看过两眼,请的是什么人却真是没有印象。”

郑夫人笑笑点头道:“想不到秦姑娘这般的恬静,也有小时候顽皮的时候呢!”她伸手握住东莪的手轻轻抚摸道:“秦姑娘小时一定是很可爱的,可惜我没有一个女儿,不能享受这种福气”,一旁一位夫人听到她们的话笑道:“等秦姑娘与咱们大公子结了姻缘,夫人不比有一个女孩儿更加享福!”郑夫人呵呵笑了起来,眼睛之中却全无笑意,只是看着东莪。

看东莪脸红垂头,没有说话,她又道:“秦姑娘不要见外生气,我们都是说笑惯了的,可别觉得别扭才好,”东莪轻轻摇了摇头,郑夫人道:“淮儿在外面这些日子,我这做娘的别说有多担心了,早知道有秦姑娘你这样一位细心周到的人照顾他,我也就省心的多了”。东莪这才抬头,微笑道:“我与郑公子其实相遇不久,此次也是郑公子一力相邀,况且也是一直听闻延平郡王的事,仰慕他的风采,这才来到这里,反正我流落江湖,也只是到处走走罢了”。

郑夫人双眼直直看着她,笑道:“在江湖上历练的女子就是不一样,说起来,我还是真是羡慕你这样自由自在。”顿了一顿,又叹道:“按理说天下大事原不是我们女人应该过问的,可是我随大人这些年,却是无时不刻不与这些事情交织之中。有的事外人不明原由,看似风光无限的,其实……又哪里知道其中的苦处呢!”说罢轻轻叹息一声,抬眼瞧了她一眼,又笑道:“我真是觉得和秦姑娘有缘,我又没有女儿,如今你既到了这里,以后可得多多和我佬伴呀!”

东莪笑道:“那有什么不愿意的,夫人这般抬爱,是我的福气才是,”郑夫人笑着点头,一旁那刚刚插话过的夫人也笑道:“这下可称夫人的心意了,有这么温柔的秦姑娘陪着,我们往后想和你聊聊闲话,只怕也请不到你了”,几个夫人听她说完都笑了起来,东莪与郑夫人对视一眼,也是相对而笑。

第八节  相交(上)

这一日宴席散的较晚,东莪原打算和桃儿她们一同等着收拾,可是经不住蒙必格再三相劝,郑夫人这才闻迅过来,反倒数落了桃儿一番,责怪她让东莪做事,东莪看桃儿一双眼睛渐渐变红,这才不得不回房去了。

次日一早,桃儿如常给她端来洗漱用的清水,东莪连忙拉住了,问起昨夜之事,桃儿却好似已然不再在意了,只笑道:“我早说了,姑娘是客,以后再不敢请姑娘帮忙了,是桃儿没想周全,哪能怪姑娘呢!”说罢笑着出去了。东莪随后淋浴更衣,用过早餐,先去花圃中看过那株昙花,在一边找了一个花盆给它独自移栽过来,这才走向桃儿房中,问她要了一些针钱,便往府外去了。

她照记忆一路寻觅,终于看到锦儿家的小矮屋,门外的席子都收着靠在门边,小门紧闭,却无人在家。东莪便在屋外的石头边坐下等她,锦儿的这个小屋已经在城墙边上,虽看不见大海,可是那一阵阵翻滚着冲上岸边的浪涛声却是十分清晰响亮,一浪跟着一浪卷动隐隐的风声向岸礁上打落,声声直响,东莪只觉思绪渐行渐远,仿佛随着这波涛一路向北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身后有人轻触她的肩膀,她这才察觉回头,看到正是那日的那个老者,他看看她笑道:“姑娘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唤了你好几声,你也没听见,”东莪连忙站起道:“我是来找锦儿的,在这里等着不由得发起呆来了,”那老者笑道:“锦儿一早随我出门去了。我回来拿些东西再去。”说罢开门进屋去了。

东莪随后进屋,看小屋里光线昏暗,隐约可见墙边放着一张木桌。两把椅子,顺着墙角一路皆是麻袋。那老者便弯身在这些麻袋之中寻找东西,扑鼻一股草药香,原来这许多袋中全是药材。小屋这头有一扇布帘低垂,里面还有一个小间。

东莪伏身看看药材道:“您这儿的药可真是齐全,”老者笑道:“哪有什么齐全的。只是凑合着能用罢了,”东莪笑道:“别的我不知道,光是这花枝壳、黑参两味,在北京城里只怕也是珍贵地药材呢,”老者笑道:“姑娘好眼力,这全是靠了这片大海的恩赐,老天赏的我这附还能下水地老骨头,才得到这个,”说罢拿出几小块花枝壳来。。。和其它几样小心包好了,放入怀中道:“姑娘改日再来寻锦儿吧,今日她和我一同看病来着。”东莪忙道:“那就带上我吧,”老者摇头笑道:“这可不行。万一要是惹了什么不舒服回去。岂不要让我内疚不安嘛!”

说罢走出屋子,东莪一同出屋在他身旁道:“我和锦儿投缘。她见了我必然高兴,何况我也能帮着做点什么呢!”老者稀罕的看了她一眼笑道:“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地孩子,明明贵气的像个大户小姐,却又不嫌我们这些又脏又穷的人,还愣是往这里挤来,姑娘,你是打哪来的?”东莪笑道:“从内陆出来,才没几日,”老者将她上下打量道:“姑娘家里……是做官的吧!”东莪笑道:“没有,总之我即不是官也不是什么富贵地人,若是生病,我自己也能料理得了,您就放心吧”。

那老者哈哈大笑,转身锁门道:“锦儿能遇得你,真是她的福气呀!一起走吧,不过你得答应我,到了人家家里什么也别摸,穷地方病多,可别真惹出什么来才好!”东莪微笑点头,随他一同向小路走去。

二人一路向上,只在山路小径间盘旋,几乎走了快一柱香的时间,才看到山坡之旁有一个小小的矮屋,屋顶全是稻草,只用一些石块压着,小门歪在一旁,也只是勉强能移开一条供人进出的小缝而已,未走到屋前,冲鼻已经是一股臭味。老者回头看看东莪,却见她面色如常,不由得心中纳罕,一低头进了小屋之中,东莪随后而入。

这屋中更是暗沉之极,空气浑浊不堪,东莪在屋里站了一会,才慢慢适应这里的光线,只见极其狭窄的小屋之中,一张小床靠墙而立,已经占去了大部分的位置,锦儿蹲在床边,正拿湿布不停的为床上一个又瘦又干地少年擦汗,她抬头看到东莪,眼中顿时发出欣喜若狂的神情,忙向她用力点头,咧开嘴来笑了。

东莪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再看向床上这人,老者在一旁找出一个破罐,将取来地药分做两堆,其中的一堆放入罐中,自角落一个罐中取了清水倒入,拿到屋外去了。东莪看这少年呼吸声沉重,面色微微闪着赤光,额头冒汗,可是手却冷地异样,她为他把了一会脉,却觉这脉像实在是有些奇怪,正皱眉间,那老者跨进门来看到,立时将她地手拉开道:“刚刚不是答应了我吗?”东莪只得做罢。

老者转头看看那少年,柔声道:“小海,这病不打紧,安爷爷可从来没有骗过你吧,”这少年微张双眼,双唇张开一点,可是说不出话来。老者又道:“安心养病就是了,你锦儿姐姐每日都会来的,”锦儿凑身上前用力点头,少年几乎用尽全力才挤出一丝笑容来。老者看着他笑容不变,便道:“我给你看看药去,”说罢转身回头,却立刻揉了揉了眼睛,擦掉了眼角地泪水,东莪站在一旁,只觉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陪伴在侧,只到锦儿帮少年喂了药下去,又看他睡着了,这才和锦儿一同出屋,老者轻轻关上房门,叹道:“锦儿你在这里看着,若是有什么事就来叫我,”锦儿点头答应了,又看看了东莪,东莪急忙将怀中的一个小包拿出来递给她道:“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锦儿打开一看,包内是几支极细的绣花针和几小撮各色绣线,她一怔之下,眼圈都红了,只呆呆看着心中的东西,头也抬不起来。

老者轻拍她的肩膀,向东莪笑道:“姑娘有心,我代锦儿多谢你了,”东莪摇头上前,也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改日得闲了,好好绣一个给姐姐看吧,”锦儿用力点头,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泪水涔涔而下滴落在脚下的地上,在泥地之中滴出一个个小泥点来。老者在一旁笑道:“这孩子可从未收到过什么别人送她的东西呢!”东莪心酸难过,也不知该说什么,老者道:“姑娘随我下山吧,锦儿要这里守着,”东莪答应了,再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随他而去。

这座小山位于城边,自高处看下去便是碧波荡漾的大海,东莪一边走一边不时的朝海面遥望,那老者走了一会,回头看她笑道:“姑娘是北方人吧!”东莪笑答是,老者沉默了一会,道:“多谢你了,我许多年未曾见过锦儿落泪了,”东莪微微一怔,老者看看她,笑道:“在想我是怪老头吧,居然想看孙女哭泣!”

他呵呵轻笑,转头看看大海,静了一静才道:“锦儿自那年他爹死后,就没再说话,可是也没有掉一滴眼泪。她眼巴巴的看着她爹的尸体给抬回来、眼巴巴的看着他下葬,每年清明扫墓更是从不哭泣……我知道她心里难受,可是看到她那个样子,却情愿她能哭一次,哪怕只哭一次也好……”东莪怔怔听着,心中却如巨石哽压,几乎喘不过气来。

老者叹道:“她却又那么懂事,从不在我面前露出愁容来来,我晚年丧子,若不是有这样一个孙女儿陪伴在侧,只怕我这孤老头早就去找地下的亲人啦,唉!可是也只因有我,拖累了这孩子了!”说罢深深叹息。

东莪却柔声道:“您也是她得以活下去的理由,我想她之所以哭不出来,并不是不想哭吧,哀莫大于心死,倘若没有你在身旁,要去地下寻找亲人的定然是她,”老者吃惊抬头,直直看着她,东莪缓缓道:“所以您老更是要好好的保重自己,只因有你在这世上,锦儿才有放不下的事,如此时日过去,或许终有一日能够减弱她心中的悲伤。她这般努力的想要坚强起来,便是为了您呀!”

老者双唇抖动,眼中渐渐含泪,道:“好姑娘,锦儿能够识得你,真是太好了,”东莪微笑道:“我在此处没有亲人,可是与锦儿一见如故,这也是缘分,”老者点头笑道:“是呀,多好的缘分呀!姑娘,你会常来看锦儿吗?”东莪点头道:“这个自然,就是你们不喜欢,我也会来的,”老者笑着摇手道:“怎么会不喜欢呢!”东莪与他并肩,慢慢向山下走去。

转过一道山路,东莪道:“锦儿的娘呢?”老者叹道:“生下她就死了,连面也没见着,”东莪沉默点头,想到锦儿如此命途,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又走了一会,她再问道:“她爹爹是怎么死的?”老者闻言停步,目视前方,却没有说话,东莪看他的眼中露出浓浓恨意,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有一些不安,不由自主紧紧的盯着他的嘴唇,过了一会,果然见他双唇微张,咬牙一般吐出几个字道:“是清兵,是清兵杀了他……”

第八节  相交(下)

老者并未去注意一旁脸上忽然变色的东莪,只是看着大海道:“那是在大明永历三年,她爹爹和我们本家的几个亲戚,听闻山西浑源本已降清的姜总兵,因剃发令再反。我们虽住在此地,祖籍却原是山西的,因而他们哥几个合计着要去打仗,我和锦儿苦苦挡拦了几日,最后……唉,他们还是悄悄地走了。”他伸袖子擦了擦眼泪,道:“可是,这一去,却只带回了她爹爹几乎变形的尸首,他让火炮给轰了,活下来的人拼死带他们几个的尸首回来,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何苦让我这白发人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变成那个模样……”说到这里,他已经泣不成声。

东莪轻拍他的肩膀,他吸了口气,又道:“自那之后,锦儿不再说话,也不知是不愿说还是不能说,我试遍了各种法子都没有用。她自小便和她爹亲厚,一起上山、也一起下到深水去找药,她的水性和他爹一样好,常常和他比着潜水,岸边总是能听到她的笑声……我就连现在耳边也好似时常会听到那时的声音……”

东莪顺着他的眼光向大海望去,只见天水一色,波澜上闪动着金色的光芒,每一日,当锦儿面对这片大海时,她又是否也会听到各种往昔的回音呢!她深深叹息,眼中隐隐有些湿了。一旁的老者擦擦眼睛道:“果真是人老了就爱唠叨,瞧我都说了些什么呀,没得惹得姑娘你也不快活了,”东莪忙笑道:“这些事不是都过去了吗,锦儿她那么懂事善良,迟早一定会慢慢打开心里的死结。”老者点头笑道:“是呀,以前还不好说,如今既然结识了姑娘。我看她的心病一定会好,”说罢看看东莪。向山下去了。

走了一段路,他问起东莪的姓名,东莪说了,他笑道:“小老儿我姓安名宏,岛上的人都叫我安爷爷。秦姑娘若是不嫌弃也这般叫我就是了,”东莪笑道:“能这么称呼您自然是再好不过了,那安爷爷也不要对我见外,直叫我东儿就是了。”安宏笑道:“我们穷人原也不讲究那些个规矩,既然秦姑娘你不记较,能这么叫你,显得更熟络些,我和锦儿都是更加高兴,”二人相视一笑。并肩向城内去了。

走到岔道,安宏与东莪告别,约了她改日再来看望锦儿。。1^6^K^小说网更新最快。自回家里去了,东莪则一路慢行。也是径直往王府这边走回。走到半路。远远看见一个锦衣少年东张西望地慢慢踱过来,东莪留神细看。识得是在郑夫人房中遇到地那位郑淮的弟弟,郑夫人后来曾向她提起,这个儿子名唤郑经,言语间对这亲生的小儿子甚是溺爱。东莪对这个少年却不知为何有一些不很喜欢,因而见到是他便想退到一旁让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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