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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试探（第2页）

阿碧见婆子退了出去，压低声音道：“督主无父无母，倒是便宜了小姐，不用早起进茶侍奉公婆。这么来看，督主宿不宿的，您都是这都督府唯一一位做主的夫人，看来这日子也不会太难过了！”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秀水的声音。

他立在门口，唤道：“圣上有旨，夫人请准备着，半个时辰后需得随大人启程入宫。”

姜杳隔着门，道了声好。

面无表情地定定地坐住。

得了便宜吗？

没有公婆需要奉茶，岂料要奉到紫禁城里去，奉到自己的杀父仇人的手里。

时隔十年，记忆早就变得狰狞而荒诞。

飞檐黄廊、琉璃华瓦，赤朱色宫墙裹着蜿蜒不见底的御道，吞没了一批批宫女的宦官。那夜火舌缴卷舔舐，盘龙鲜血淋漓，挣扎翻腾于错落殿宇间，终卧于硝烟沉寂。念及入宫，尘封的往事如梦魇袭来，她周身开始变得冰冷，指尖失色煞白。

待饮了一盏茶，平复了心续，她才往外走。梁应渠也从西侧的书房来，立在游廊拐角处等她。

等二人上马车，行了两个路口，姜杳才终于打起精神，笑靥如花：“旁人大婚第二日要给长辈敬茶给下人做规矩，没成想，托您的福，今日我做了督主夫人也罢，竟还有进宫面圣的机会！”

“是初次入宫吗？”原以为梁应渠不会搭理自己，他本是阖目靠着，忽然睁开眼问她。

姜杳含混地嗯了一声，没回应他的目光，径自掀了车帘往外瞧，似乎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看得极有兴致。

等他彻底收回了目光。

她才问：“监琮阁的督主位置辛苦吗？当年怎么都没想见，如今你是坐在这个位置上。”

梁应渠匆匆在她脸上一瞥，欲说还休地反问她：“你本以为呢？”

“你那时候就比我聪明多了，以为你会走科举路，考取状元，至少也是探花郎什么的。”姜杳想起曾经，心中惋惜。

梁应渠见她神色惆怅，略顿了顿，仿佛触及心底悲哀，缓了缓才艰难开口：“原本你走掉的后一年，我便要进京赶考。但是不巧，泾州多年前的时疫卷土重来，我们住的西邻巷，原本感染不算严重，因我外出办了些事，惹了风寒，直接被府衙封在了院中。五日后，我和秀水的吃食都用尽了，最后为了活命，只得将院门口的杏树底下的草叶子拔了吃。又是生生熬了五日，若非家中有口井，又碰巧之前在县令那儿露了脸，最后恐怕要活活饿死了。”

重逢后，或奚落或嘲讽，梁应渠都惜字如金。许久没听他说过这般多的话。

姜杳更是心惊，没想到自己走后，他独自经历了这样残酷的事。泾州西邻巷也是自己熟悉的地方，有她生活过三年院子，同样喝过的井水，看过的杏花。她光光想象就不寒而栗。

姜杳脑子嗡嗡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问：“因为错过了赶考的时机，所以你就弃文从武，跟了汤铭将军？可是他于你有恩，你跟着汤将军不好吗，为何要为了宣帝背叛他？因为他罔顾了君臣纲常吗？可宣帝不也是一朝为相，最后改昭平为庆立年号？”

越说越是不服气。

言及于此，她堪堪停住，大感失言。

梁应渠答非所问，淡淡道：“你是真不把我当外人。”

光天化日，即将进宫面圣，她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能问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还是要连着他一起掉脑袋？

姜杳只得干干笑着：“我不过好奇问问。”

“真是失礼，我都忘了，姜姑娘对前朝今政都颇有指教。”

说了这样多的话，又得知了泾州时疫的事，姜杳对他这阴阳怪气的态度没那么介怀了。心里只觉得有股酸涩，胸口钝钝的，提不上气，甚至没有勇气看他。

外面扬鞭喝了一声后，兆月提醒他们，马车已到了城门口。

梁督主就是梁督主，一路顺畅通行，她都可以想见外面一道道宫门恭敬地渐次打开。马蹄声登登徐行，甚至无需慢下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