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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依然纷纷扬扬的,少时,刚刚被风诀吹开积雪的冰层又被覆盖住了,安详的僧人面孔也变得模糊不清,像沉入了时间长河里,渐渐退出人们的视线,无论千年前他们何等风流翘楚,万人敬仰。
这雪原无边无际,大的让人怀疑究竟有没有尽头。诸人在这里已经被困了三天了,他们方圆千万里都找了。没有任何线索,不禁愁眉百结,玉门在送几人来此地之后便消失不见,各个空间轨迹复杂,再次交错不知又是何地,被困的恐惧开始在几人之间一点点蔓延。
这一日诸人再次分开搜寻,颜暄和裴华一起,刚离开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听到西面传来颖木的尖叫。二人一凝眉,立刻以最快速度飞去,到了那边时,其他人都已经汇集。
颖木脸色苍白,见到裴华过来也不像往日那样赶紧贴过去了,而是颤抖着嘴唇指着不远处一排脚印道:“这里有人……是不是那个人?”
颜暄看到其他人也面色紧张,早已将各自法器握在手里。她也祭出了欺霜剑,望着那一排通往西面的脚印,欢喜菩提境雪从未停过,这脚印依然清晰可见,可见是刚落下不久的。
裴华立刻拿出一枚罗盘模样的东西,颜暄看出正是当时发现哑和尚的物什,他布置了一番,凝视良久,方道:“天地灵盘显示这附近并没有什么灵物。”
颖木仍自心悸,摇头道:“可是这脚印却是真真切切的。”
裴华沉默了一会儿,望着西面道:“我们过去看看。”
颖木已惊吓道:“不行!倘若是那个人,我们都活不了!”
其他人也皆有踌躇,颜暄已道:“如果他真如你们所说那么可怕,恐怕早找上门来了。裴公子,我跟你同去。”她并非不害怕,只是如此关头,不去面对难道要困在这里一辈子吗?
那脚印已经开始渐渐融进积雪里,裴华未等诸人反应,便迈出步子沿着脚印而去。颜暄也跟了上去,过了一会儿发觉其他人也跟在了后面。进了此地便是生死一搏,躲是躲不过的。他们想必也都想通了这个道理。
广袤的雪原上,六个人一路沉默的前行,却不知是赴死,还是求生?
一个人影。在循着脚印前进一炷香的时候,出现在雪原的一个坑洼之地。看不分明,似乎是个身穿袈裟的和尚。偌大的雪地,只有他停在那里,成为一个小点。
他们屏息凝声,和那人遥遥对立着。刚将神识扫过去,那个人便回头看了过来。众人大惊失色,因为那人……竟和寺庙里的达摩雕像一模一样。他虽发现诸人,眼神却无悲无喜,也不似有丝毫人气,亦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只是开口道:“汝久立雪中,当求何事?”语调毫无平仄,显得有些怪异。
颜暄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那人又缓声道:“诸佛无上妙道,旷劫精勤,难行能行,非忍而忍。岂以小德小志,轻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劳勤苦。”
江颀已震声道:“……达摩祖师……”他一向低调内敛,此番还是第一次说话,望着雪洼处的那人,情绪十分激动。众人一惊。
那人却对他无动于衷,兀自缓声道:“诸佛最初求道,为法忘形,汝今断臂吾前,求亦可在。”
江颀浑身一震,望着那人久久不言,只见他忽而举起法器,向自己左臂砍去!
裴华立即弹出一道风刃将他的法器击偏,一边急声呵斥道:“那人不是达摩!你不要被他迷惑了!”
江颀的法器顷刻间被弹飞,他双眸仍有迷茫之色。
裴华直接冲雪地那人走了过去,并冲江颀招手道:“他只不过是个记忆机甲,会不断重复自己所见所听,想必当初工匠造他之时曾反复提及达摩和弟子慧可立雪断臂的故事,所以他会不自觉地念出来。你不信,过来看看。”
江颀神色稍微恢复,又看了一眼那个“达摩”,跟了上去。其他诸人也走上前来。
那是个石像,只是关节构造复杂,掩藏在宽大的袖子里,行动如若真人。那石像双眼空洞,似乎并未看到诸人,仍缓缓道:“汝久立雪中,当求何事?”
裴华叹了口气,神色悲悯道:“佛门弟子将达摩视为师祖,看到石像行动,又无丝毫灵物之息,皆以为真佛现身,此地大雪,它言语之中又反复提及慧可大师自断左臂,追随于他的事情。想来那些高僧便以为祖师在考验自己求得善法之心,纷纷断臂明志。好在我们皆非佛门弟子,才能不受迷惑。”
他言罢看了一眼江颀,见他目光闪烁,心道看他装扮模样,竟未料到,他也是个佛修。
颖木已捏了口诀,击向那个记忆机甲,口中愤愤道:“原来是个机甲,装神弄鬼的,看我碎了它!”
“不可!”裴华急忙阻拦道:“他身上就有此地玉门机巧,不可妄动!”颖木这才收手。
颜暄刚刚便一直沉默不语,此时望着那石像开口道:“如果断臂是刚刚那些僧人自愿的,又是谁杀死了他们呢?”
裴华忽而仰头望着扑面而来的风雪,雪花片片落在他脸上,化成一点点细小的水珠,他喃喃道:“想必就是那个人吧,我猜测他或许当时就躲在这佛像身后,借佛像之手将那些人杀死,那些僧人估计至死都以为是真佛祖师要传授衣钵。”
这时那佛像忽而又道:“你们杀了她,你们该死!你们都该死!”只是这种话语依旧平淡缓慢,听起来极为不谐。
此话想必就是那个人曾说过的,却不料被这没有生命的机甲人无意中记录了下来。诸人神色各异,表情复杂。
良久,裴华终于布阵解开了被封在这佛像机甲中的玉门机关,刻着“轻安菩提”四字的玉门出现在不远处。众人终于舒了口气,欢呼出声。
颜暄在踏入玉门之前,回首望了一眼雪原。那个佛像又缓缓向远处走动起来,渐渐成为一个小小的人影,在风雪之中不太分明了,只是毫无平仄的声音若隐若现的透过漫天大雪兀自传了过来。
“汝久立雪中,当求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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