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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钓竿尽头的星光（第1页）
楔子：浮标下沉时
枯黄的芦苇在深秋寒风中簌簌作响，陈永年握着钓竿的手背暴起青筋。水面浮标突然剧烈抖动，他猛地收竿，银色鱼线在空中划出半道弧光，鱼钩上却只挂着团暗红水草。身后传来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他慌忙将注射器塞进裤兜，转头对岸边扬起笑脸："小满你看，爸爸钓到水草公主了。"
一、倒流的沙漏
十二岁的小姑娘裹着褪色毛毯蜷缩在折叠椅上，化疗后新生的绒毛贴在苍白的额头。她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戳了戳水草，指尖染上铁锈色的河腥味："它好像《小美人鱼》里的海巫婆。"说话时胸腔发出破风箱似的嘶鸣，陈永年立刻摸出哮喘喷雾，却被冰凉的小手按住。
"爸爸别浪费药，"陈小满把喷雾推回去，鼻尖贴着矿泉水瓶口深吸气，"医生说我的肺现在像漏气的气球。"她突然剧烈咳嗽，溅在毛毯上的血沫像绽开的红梅。陈永年用衣袖慌乱擦拭，布料下嶙峋的肋骨硌得女儿直往后缩。
河面浮标再次下沉。这次钓上来的是条巴掌大的鲫鱼，在塑料桶里扑腾着溅起水花。小满眼睛亮起来："是《海底总动员》的尼莫！"她伸手要去摸，陈永年抢先捞起鱼扔回河里。女儿眼底的光倏地熄灭，他急忙解释："这是怀孕的鱼妈妈，你看肚子鼓鼓的......"
谎言被远处突突作响的拖拉机碾碎。小满望着泛起涟漪的水面轻声说："爸爸，我想看海。"
二、鱼线织就的牢笼
深夜的廉价出租屋里，陈永年对着手机屏幕反复核对银行卡余额。荧光照亮床头柜上五颜六色的药瓶，最显眼的位置摆着女儿用输液管编的鲤鱼——鱼眼睛是两粒褪色的降压药。
"老陈，这次钓鱼大赛冠军奖金二十万。"工友老张的语音消息在寂静中炸响，"但要去虎跳峡野钓，那地方去年淹死过三个......"陈永年抓起车钥匙冲出门，身后传来小满梦呓般的咳嗽声。
他在急诊室走廊蹲到天明。护士递来的缴费单被攥出深痕，诊断栏"肺泡纤维化晚期"的字迹晕染成团墨迹。玻璃窗映出他佝偻的倒影，与墙上"器官捐献光荣"的海报重叠成诡异的剪影。
三、最后一道浪
虎跳峡的寒风裹着冰碴往骨头缝里钻。陈永年握着钓竿的手已经冻得失去知觉，防水靴里积着半指深的雪水。参赛者们的惊呼声中，他盯着疯狂摆动的电子浮标——这是主办方布置的智能设备，感应到十斤以上大鱼会自动闪光。
"上钩了！"人群突然骚动。陈永年感觉钓竿传来前所未有的拉力，鱼线割破手套嵌入掌心。五十米外，暗流形成的漩涡正在吞噬漂浮的警示浮球，他却在肾上腺素飙升中大笑："小满，爸爸要带你看海了！"
钢制钓竿弯成惊心动魄的弧度，在断裂瞬间，陈永年仿佛看见女儿举着输液架在病房窗前张望。他纵身跃入刺骨的江水，抱着那条价值二十万的鲟鱼撞向礁石。血色在激流中绽开时，岸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尾声：永不咬钩的等待
正月十五的河岸堆满积雪，塑料桶里结着浑浊的冰。陈小满把最后半瓶降压药倒进河里，药片撞击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对着结冰的河面呵气，白雾中浮现父亲举着水草扮鬼脸的模样。
"爸爸，海巫婆说可以用声音换双腿。"她摘下毛线帽，新生黑发间夹杂着点点白霜，"可是我把哮喘喷雾都扔了，你怎么还不来骂我？"
远处传来破冰船的轰鸣，惊飞芦苇丛中最后一只候鸟。冰层下的暗流裹着半截断裂钓竿，缓缓漂向看不见的入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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