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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夫妻（第1页）

阿蓠没想到，听故事听到了一个陈年大瓜。

“不是，他怎么，他为什么这么说啊？”她百思不得其解。

“郎君说，他是个读书人，自小是读圣贤书长大的，为我传信乃是出于义愤，绝不能做挟恩求报的不义之举，况且我刚死了丈夫，乃是新寡，如何能言婚嫁？”回想往事，三公主语气幽幽。

“柳毅水君可真是个书呆子，你那丈夫那般虐待你，两家都撕破脸皮了，他死了你还得为他守节？”阿蓠愤愤不平：“他这么说，怎么不想想你该多伤心？”

“我那时就在席上，老实说，当时像被一桶冰水泼在心上，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海底裂个缝，让我躲起来才好。”

阿蓠想想那场面，觉得更是怜惜她，从小缺爱的小公主，父母不爱丈夫不喜，好容易遇上个良人，结果对方是个读书读傻了的榆木疙瘩，毫不顾及她的脸面，居然当场拒婚。

“那后来呢，你们又是怎么结为夫妻的？”

三公主托着腮，看着远处湖底明暗斑驳交杂的水光，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

“后来啊，我叔叔虽然脾气火爆，但并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他既不愿意，也就备了许多礼品准备送他回去，郎君什么也没要，我送他上岸，他一句话也没与我说，就拜别回家了。”

虽神女有心襄王无意，但三公主生平第一次动心，也没法轻易放下，所以她就偶尔一个人偷偷上岸去看他，每次都以隐身术隐去了行踪，她也不做什么，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看他读书、写字、访友，每次呆上几个时辰。

“这样过了一年多，他父母开始给他说亲，是他舅舅家的表妹卢氏，两人青梅竹马，又过了半年，他们便成亲了。”

知道他要定亲后，她偷偷去看过那卢氏几回，那是个温柔似水，清雅如兰的大家闺秀，她想，柳郎君喜欢的便是这样的女子吧。

“他成亲后，我便没再去看他，那时我才知道，虽然自已每次都说只是去看看恩人，但其实心里还是存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成亲了，我的心思也该就此打住。”

本以为两人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谁知道，那卢氏体弱多病，似是胎里带的弱症，成亲两年多，就香消玉殒了。

三公主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后了，这个时候，她的父亲老龙王正打算再相看一个女婿，她每日里神思不属，就谎称要去钱塘叔叔家散心，带着两个侍女出了洞庭。

然后，她带着点自已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用法术改了容貌，隐了踪迹，带着画眉和织成来到他的家乡，在他家附近买了一幢宅院。

“我有时候自已也费解，说来不过几面之缘，但我就是放不下他。我想他既然喜欢卢氏那样的女子，那我便学习她的言行举止，学习那些温雅端庄贤良淑德，他是不是也会看见我？”说着说着，三公主语气也变得酸涩了。

同为女子，阿蓠也觉得心酸的不行，她身为龙女，天之骄子，何必如此卑微？完全舍弃了自已去迎合对方，真的好吗？

“然后呢？他爱上你了？”

然后？然后便是数次的不期而遇，偶尔的身处险境，意料之中的伸出援手，水到渠成的相识相恋，最后订下鸳盟，结为连理。

“你那时开心吗？幸福吗？”

“我很开心。”三公主用力点点头。“真的，刚成亲的时候我觉得自已特别幸福，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幸福，我那时想，原来成亲是一件这么美好的事情。他每日去书院教书，我在家洗手做羹汤，晚间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他会念书给我听，为我作画，书院放假时我们去池边泛舟，去放风筝，去逛庙会，我们一起在凡间生活了三年，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三公主的眼睛都在发着光，那是阿蓠在她身上从未见过的光芒，只是片刻间，那光芒就渐渐黯淡了。“然后有一天，我父亲找到了我。我也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只是心怀侥幸，快活一日算一日罢了。”直到这时，柳毅才知道，原来他的妻子，就是当年被自已所救又被拒婚的龙王三公主。

知道他们成亲后，老龙王并没说什么，毕竟有救命之恩在前，龙王对柳毅的人品也是非常认可的，便认下了这个女婿，但不允许他们继续在凡间生活，要立刻返回洞庭。

三公主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沉默了许久。阿蓠挪过去，握了握她的手，说：“公主若是累了，便改日再说吧。”

“不，过了今日，我可能就说不出口了。”三公主多年来第一次如此直抒胸臆，她接着说：“我没想到他答应了。我本以为按他的性子，受到这样的欺骗，定是要大怒与我划清界限的，结果他安抚好了父母亲人，告别了朋友学生，与我回到洞庭，后来我父亲受到叔叔牵连，被天庭责罚囚禁东海，也是他临危受命，成为洞庭的水君，这一百多年来从没有半点懈怠，待我也很好，并没有因为之前的欺瞒而怪罪我。”

阿蓠也觉得意外，不得不说，三公主他们夫妻的故事，还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柳毅水君的性子，也着实让人琢磨不透，他们二人之间，就像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看似亲密无间，心中却有隔阂。

“公主你心中也一直心存疑虑是吗？所以哪怕他待你如初，你也不敢相信，哪怕相伴百年，你最怀念的依然是在人间的那三年？”

三公主黛眉微蹙，眼中浮现矛盾纠结。“我担心，不，我怕，我怕他心中存了芥蒂，怕他不开心，怕他总有一日离我而去，但我又不敢对他言明。我看着他每日兢兢业业，担负着本不属于他的重担，我便总忍不住想，他心中是不是在怨怪我，若不是我执念难消，他本该在人间快乐平安地度过一生，那里有他的父母亲友，有他熟悉热爱的一切。”

听到这里，阿蓠也沉默了。原来这对夫妻的症结在此，一个不问，一个不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谁也说不清，除了柳毅自已。

“碧君，原来一直以来你是这样想的。”此时，一道男声在背后响起。阿蓠回头，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主这不来了吗？

三公主显然没想到会遇见柳毅，她有些慌张地站起来：“夫君，你怎么自已出来了？”

柳毅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我的妻子一直不来找我，我便来寻她了。”

三公主满脸晕红，看了看阿蓠，唇角蠕动了一下。

得，嫌我这个电灯泡太亮了，阿蓠顺势告辞：“哎呀，我突然想起小白还没喂，我先告辞了。”

路过三公主身边时，她悄悄地说了一句：“敞开心扉，不要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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