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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营中夜半惊雷 桥头都（第1页）

一整个白天，大家被林中的冷箭突袭搞得紧张兮兮的，一步三回头地走得极为小心，身体累的同时，心里也感到了深深的疲倦。好不容易攻占了敌巢，大家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吃了顿饱饭以后，大家都倒在茅草铺上，很快鼾声四起。当然，除了那几个骂骂咧咧地挎着刀守夜的倒霉蛋。

夜晚的时间格外难熬，尤其是对于想要睡觉的人来说。

刘士相觉得自己手上的刀好重，提着刀的手直往下坠，连这一侧的肩膀都不愿再支撑，垮下来软塌塌的；自己的脑袋也好重，不算粗壮的脖颈似有些不堪重负，头总是突地向下一点、又赶紧抬起来；最重的是眼皮，酸涩的眼皮简直比山还要沉重，自己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坚持着不要闭上眼睛。

马厩有二十个人值守，但现在站着值夜的只有两个人，自己还在坚持，另一个，那个持枪的同僚，他正在像那些马一样站着睡觉。看看他——双手拄着长矛，长矛支在地上撑住他的身体，身体固然是站着的，身体上面的脑袋却在睡觉——太幸运了！太幸福了！

刘士相现在很后悔，跟着公子出来的时候，自己为什么要选一柄横刀？自己怎么没拿一支长矛出来，却拎着一柄只能给自己增添负担，什么用也没有的横刀？横刀？横刀！！

正在想睡又不能睡，只觉生不如死的时候，刘士相觉得脖子上很凉，那种凉意，让他脑海里出现了一柄闪着寒光的横刀。

坦白说当他意识到脖子上的凉意是一柄钢刀的时候，老刘以为自己死定了，尽管他很想睡觉，脑子里像糨糊一样已经没什么思考能力了。但是他分明感到脖子上很凉、脊背上很凉、裤裆里却很热，这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大概死定了。

然后他听到一声冷冷的话语：“不想死，就睡觉。你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自己想睡而不敢睡的时候，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睡。老刘的裤裆已经凉了，但他躺在秋夜微凉的地面上，却一点也不觉得。他睡得好香甜、好幸福、好满足。

当然刘士相同学的大头觉并没有睡很久，因为那几条提着钢刀的黑影虽然进了马厩，似乎在和马说什么悄悄话，为首的那人却直奔营地中间，打算搞点事情出来了。他把肩上三尺长的竹筒靠在那座最大的棚屋边，手里将一卷拴在竹筒上的绳索拉开，退到十步以外，又吹亮火媒，点着了绳子。一簇火花滋滋啦啦地沿着绳子向竹筒烧过去，那人撒腿就跑。

就算竹筒很粗，很长，这个加大号的爆竹也并不能达到那种轰隆隆震天动地的效果。事实上主要还是一声大响——“DANG”，在密林中，连个回声都没有。但是这声大响实在是太响了！太突兀了！太吓人了！熟睡中的人们至少有一半当时就尿在、或者拉在裤子里了，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愣地坐在茅草上发懵——他们的脑袋全都死机了。接着，受惊的马匹在营地里狂奔，撞翻了几座窝棚。看到被马踩到的人在那里惨嚎、打滚，白天已经太压抑的人们终于爆发了，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营啸！

一开始人们只是在疯狂地呐喊、在慌乱地奔跑、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也不知道别人在喊什么、他们无头苍蝇般奔跑、撞作一团、人仰马翻、爬起来、呐喊、无头苍蝇般奔跑。可是当几个提着刀的人砍翻了几个倒霉蛋，又呐喊者跑掉之后，刀砍在骨头上地声音、惨嚎的声音开始越来越响、越来越乱。

最大的那个棚屋被加大号爆竹放倒了，里面地人并没有死，但是他们的听力和平衡能力被那一声大响破坏得很严重，他们现在耳朵里一直在嗡嗡响，外面地声音一点也听不到，甚至他们根本站不起来，所以也就暂时没办法把自己从倒塌地棚屋下面弄出来。这意味着当这个营地发生营啸，士兵们正在不分敌我地疯狂砍杀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指挥官出来试着阻止。

真是一场灾难！

天亮的时候，地上至少躺着上百具尸体，灰头土脸的家丁和护卫们卫护着自家的公子，手上是染血的刀，满含仇恨、怀疑、杀意的眼睛相互瞪视着。

宇文都尉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向公子们解释了刚刚发生的事，说明了大家目前面临的危境，又用许多承诺安抚了诸位公子，使这支联合部队不至于马上分裂或者发生第二次火并。但是十几拨人之间已经不存在信任了。然后他们就听到有人喊话：“果毅都尉宇文，意欲杀良冒功，却还要借刀杀人。你们这些傻逼不辨是非，不知祸福，被他诓了来，故有今日之败。呵呵，也是活该！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我等今日只杀果毅都尉，与旁人无关。尔等不可自误。”

很有几位公子想要分道扬镳，但是宇文都尉对他们说，剩下的人不到两百，还有不少伤者，大家一旦分开，只会使藏身暗处的袭击者更容易得手。于是大家暂时保持着团队的状态，小心翼翼地开始撤退。

太阳还没有到头顶，在付出了完全可以接受的伤亡后，这支仍然占有数量优势的剿匪队伍在空旷的田野上排成勉强可以称为行军队列的两三个纵列，开始向江都转进。

中午，前韦荡发生了一起火灾。对剿匪队伍来说，这次人为的火灾造成的伤亡完全可以忽略。但是先过河探查埋伏的宇文都尉并没有被大火圈在里面，所以，呵呵，满身火燎、一脸烟熏的公子们终于不再相信宇文都尉的任何说法，不到两百人的队伍分作几股各自去了，很有几拨人马选择了不去江都郡城——因为宇文都尉是要去的，而反贼要杀的正是宇文都尉。

刘士相跟着他家公子取道往海陵去了，原因是这公子姓裴，海陵县令也姓裴。

宇文都尉看到了那些公子们想要砍人的目光，虽然他们不至于真的涌上来砍翻自己，但是沐浴在那种被孤立、仇视的目光里绝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所以他带着自己的六个活的亲兵，当先往江都赶去。他知道那些公子们一定会有一些话想要交流，而这些话并不方便让自己听到。

于是，埋伏在狐仙桥的梁大郎有了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五哥我不容易啊。

宇文都尉和他的六个亲兵毫无悬念地被前面后面两座小小枪阵堵在了桥上，那些拦路的反贼手里持着青翠的竹矛，整齐地排成两排，看起来赏心悦目，但是被矛尖指着的人，这时的心情是崩溃的。这帮竹矛兵看起来并不是奔袭至此的，他们在这里，想必已经等了很久吧？我三百人去剿他们，他们却弄了三十个人在回程中堵我？他们早知道我会败吧？他们早就计划好了如何击败我，如何让我众叛亲离吧？他们是反贼啊，是一帮泥腿子啊，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算计我？怎么可以？宇文都尉真是又羞又怒。

“杀~~~~”

七个人手握横刀，眼含杀气，并肩走向前方的枪阵，并无一丝犹豫。无论如何，这一刻，我们应该为宇文都尉和他部下的勇猛无畏点个赞。好汉！都是不怕死的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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