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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自西来三（第1页）

光禄勋遴选，原本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自昭明之后，光禄勋多由皇帝宠信的亲近臣子统领，其下所属的虎贲、羽林两支卫队都选充北郡精于骑射的勇士，日夜守卫宫廷，陈列殿下，因此，后来逐渐都成为贵勋子弟谋求晋升的捷径。

这一次的光禄勋遴选，是在崔星楼的南军军营。武帐之外彩旗飘扬，空阔的场上箭靶林立，端的好一番架势。而聚集的都是些品貌端正的官宦子弟，不过耍个花拳绣腿，也能博几声喝彩。这吵吵嚷嚷到了午后，饭也没得吃，皇帝也不曾驾临，众人被日头晒得头昏眼花，难免焦躁起来。

緹云倒是不愠不火—他在南军军营已经熟悉得跟自家后院一样，那箭靶也不知道被射穿过多少次，已经毫无新鲜感了。自遴选伊始，他便穿一身雅致的青衫，坐在树荫下闲看众人比试。

“緹云你平日日夜苦练，怎么不趁今天大展身手？我见虎贲郎将就在武帐内坐着，恐怕也在看众人比试。”常山自崔星楼帐中讨了一碗水来递给緹云。

緹云摇头没有接，稍顿，他说：“他还没有来。”

常山瞧着緹云凝重的神色，猜测着他口中的“他”是谁。

“以往光禄勋遴选都是皇上亲临，这次听闻皇上染病，兴许不会来了。”他隐晦地提醒緹云，又四处张望着，“听说霍小侯爷也被补报了名字上来，咦，怎么不见他来比试？”

緹云心不在焉地捻起一片落在肩膀上的树叶，他将树叶放在起了干皮的唇边，轻轻吹了一个调子。

“他来了。”山野小调戛然而止。緹云吐出薄唇间抿的树叶，他双目炯炯有神地看向武帐的方向。

武帐之中，羽林、虎贲郎将与光禄大夫等人都迎了出来。

而那些来自寻常官宦之家的子弟们正一脸迷茫地看着这个面容清冷，衣饰素简的中年宦官—他年过而立，眼里却奇异地保留了少年般的锋芒。他没有穿符合规制的袍服，似乎昭示着某种特殊的地位。

“薛常侍！”他们终于明白过来，忙向这位将皇帝抚养长大，如今重权在握的光禄勋主事见礼。

“皇上龙体欠安，特命杂家来瞧一眼遴选。这些就是日后守卫未央宫，侍奉皇上左右的郎官们？”紫瑛锐利的目光在场中一扫而过，相较之下，他的声音要温和一些。

“正是。薛常侍帐内请。”崔星楼也迎了出来，亲自替薛紫瑛打起帐帘。

两人与诸位郎将们进帐说话，薛紫瑛特意吩咐左右将帐帘掀开一道缝隙来。场上诸人见他这样做派，都难免紧张，又加上困乏，比枪的枪也甩脱了手，射箭的箭也偏离了靶。

崔星楼暗自摇头，对紫瑛笑道：“比拼箭法，站在十丈外往靶子上射，这个法子可见是个没上过战场的人想出来的。两军对阵的时候，难道要弓矢手用脚追着对方射吗？弓马弓马，没有马，要弓矢有何用？”

“崔大人所言甚是。”紫瑛从善如流，“来人，请各位勇士们上马。”

这些官宦子弟，久居京城，髋部的肌肤无比娇嫩，投壶掷箭准头倒是不错，才一上马，立即东倒西歪，有些控制不住马，险些冲进武帐里来。被崔星楼连声呵斥，命左右连人带马驱赶开了。

那常山在旁边看得好笑，想到薛紫瑛有意强调“勇士”二字，分明是讽刺，他笑着对緹云道：“不愧是阉人，专会拐着弯骂人。为什么我在关外时看他像个英雄好汉，到了宫里就阴阳怪气，不男不女？难道是因为他现在没法贴胡子装男人了？”

緹云不答，见有人从马上摔下，他抓了三只羽箭紧走上去，踩蹬上马。那马撒蹄飞奔，到十丈开外时，緹云拉弓开箭，接连三声清越的铮鸣，三只箭先后正中三只箭靶。待到他下马进了武帐，最早那只羽箭的翎尾还靶子上轻轻颤动。

“好！”众将眼前一亮，齐声喝彩，见那少年走近，生的秀眉俊目，十分英气，又觉眼熟，待想起来，喝彩声越发大了，“怪道，原来是崔二公子。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崔大人。”

崔星楼笑而不语，对緹云亦是十分满意。

“听说薛常侍有名义子，是关外人，想必骑射功夫比起舍弟来有过之无不及，怎么今天不见他来？”崔星楼对薛紫瑛那名匈奴义子很好奇。

“我这样的身份，怎么能有义子？是故人的遗孤而已。”紫瑛滴水不漏地笑了笑。“他关外有事，我便放他暂且回去了。”

“据说安归新娶的女人把他从城主的位子上踢了下来，自己做了城主，这个女人会些巫术，自杨仕春和伊稚斜一战之后，倒也有不少边境的流民去投奔她。薛常侍曾经久居关外”

“杂家一年间连宫门也未踏出一步，闭耳塞听，不及崔大人消息灵通。”

崔星楼只得作罢，忽而想起緹云还在武帐外等着，便招手道：“你进来见过各位大人。”

“公子今天要拔得头筹了。”常山见崔星楼分明有提携之意，欣喜地在緹云耳边低声说道。

“头筹？也包括他吗？”緹云的语气有些古怪，不等常山反应过来，他进帐直直走向紫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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