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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三子封侯贵震天下（第1页）

大将军率领众将士威风凛凛地回朝复命，还是按照老样子，一路在围观民众的羡慕和崇拜中从长安城北门行到未央宫北阙。只是这次，陛下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早早派重臣到城外迎接，不过之前送印拜将的天子使臣都已经跑到了边塞高阙，卫青也就没觉得有何异样。

老实讲，作为一个行伍军人，此生能够在万马军中立号大将军，得此殊荣，曾经的放羊娃觉得人生已经圆满到了“夫复何求”的状态。作为最高的将军封号，大将军一职自汉初首位大将军韩信身亡之后就不再常置，几十年来不过是在发生大战之时才有那么两三位将军获得过此封号——然而只是战时册封，战后立刻去除。天子如今却反其道而行，战后加封卫青大将军，估计是又要改一改官制。怎么改卫青尚不清楚，但天子不等他回来在金殿册封而是派使臣到军中拜将的心意，卫青自然是感动的。幸好在右贤王的马场参观的时候他心有所动，就地取材也给陛下带回来一份礼物，一会见面之后找个机会送给陛下，他猜陛下应该会喜欢。

宫门之外，将士下马，各位将军、校尉等随卫青进宫见驾。黄门令春陀在阙下恭迎大将军，卫青便让自己的亲兵把带回来的礼物交给了春陀。礼物上面盖着锦布，春陀知道是送给陛下的东西，也没敢偷看，命小黄门直接抬到后面去。

春公公边走边解释，陛下此次没有亲自出来迎接凯旋之师，是因为右贤王大捷战果空前，陛下喜不自胜，今日召开大朝，正在和群臣商议怎么奖赏将士。各位将军听到春陀此言全都双眼发亮充满期待，效命沙场拼死拼活，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嘛。

卫青也笑呵呵的，替军中的众位兄弟同僚高兴，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官职陛下已经给他升了，而且是直接升到顶，其他的论功行赏，不外乎是再给他的长平侯增加一些食邑而已。

众人说说笑笑来至宣德殿外，执戟侍官用洪亮的嗓音高声通报：“大将军到——”

卫青带领众将军迈步进殿，叩拜天子。眼角余光扫过两侧群臣，卫青敏锐地察觉到殿内的气氛似乎不大对劲，汲黯刚刚退回坐席，面上仍有愠色，旁边部分大臣亦是神色惴惴。卫青在心里嘀咕，莫非汲老爷子又和陛下吵架了？

然而头顶之上，却传来刘彻爽朗的笑声：“我汉雄师百战不败，皆是倚靠诸位将军的才智和辛劳，各位快快请起！”

将军们谢恩平身。天子从御座上走下，来到他的大将军面前，情真意切地感慨道：“前几日收到卫将军的战报，朕当时就在想，朕的卫将军，果然从来都不会让朕失望！”

卫青一如既往谦逊地回答：“陛下过奖，臣德疏才薄，不过是仰赖陛下神明，才小有所得，未负圣恩。”

“哈哈哈，卫将军就是这点不好，太谦虚了。”刘彻拍拍卫青的肩膀，眼中是毫无虚假的激赏与骄傲，“卫将军亲率雄师，一举荡平右贤王部，灭匈奴之威，安我两郡百姓，此功赫赫！”

“朕刚刚就在和诸位贤臣商议，应该如何褒奖于你，才能不辜负将军的汗马功劳，”锐利幽深的黑眸紧紧注视着卫青，刘彻嘴角含笑道：“朕决定，益封长平侯八千七百户，同时，再加封将军之子卫伉为宜春侯，卫不疑为阴安侯，卫登为发干侯，每人各自食邑一千三百户。”

他原本是想取个整数，直接益封卫青一万户，结果汲黯那老头子跳出来反对，说什么当年高祖统一天下后大封功臣，十八功侯能够食邑万户者都只有寥寥几人而已，大将军一战益封万户，恐使天下人不服。刘彻冷冷一笑，那好吧，不过万就不过万，益封卫青八千七，剩下的一千三给他儿子，而且每个儿子都有份。

——且幸卫青现在只有三个儿子，如果卫青的儿子数再多一些，他也舍不得这么玩。

金殿上的群臣之前已经领略过帝王之威，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噤若寒蝉。只有卫青身后的将军们乍闻这个消息，惊得暗暗倒吸冷气。

卫青更是直接愣住了。如果说军中拜将是惊喜，那么三子封侯就是突如其来的惊吓。他怔怔地抬头和陛下用眼神交流：陛下，你是在开玩笑吗？

刘彻表情严肃：没有，我认真的。

卫青后退半步，“扑通”一声直直地跪了下去，声色俱厉道：“陛下！臣青幸蒙陛下不弃，待罪行间，臣自知是诸位将校及士卒的奋死杀敌，才有我军今日之大捷。而臣的三个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并无尺寸之功，臣万死不敢受此隆恩，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大将军以头触地，他是真的急了，当爹的功大，儿子都跟着封侯，此事从无先例，这不是平白让人耻笑吗？幼子无功得爵，公平何在？他以后还有什么颜面面对部下辛辛苦苦挣军功的将士们？

“大将军不必焦急，朕怎么会忘记其他诸位将军的功劳呢？”有些强硬地把卫青从地上拉起来，刘彻抬手让侍官拿过军功册，他只看第一卷，从首功往下，一口气钦点了十名将军和校尉，其中七人获封列侯，三人得爵关内侯。

单论口舌之辩，卫青真不是刘彻的对手，陛下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转移掉了重点。他明明辩白的是三子封侯是错误的，刘彻偏偏开始封赏其他功臣，这种别人的高兴时刻，卫青自然不好出声打断，只能把一肚子话活活憋在心里。

刘彻操控场面的才能是一流的，从转移话题后的封赏一直到散朝，没有留给卫青任何再把话题转回来的机会。卫青后来直接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你不让我说话我就不说，有本事散朝之后你也别找我说话！

——那是不可能的。

卫青的能力再强，沙场总归是胜者生败者死的险恶之地，他出征在外，刘彻免不了担心；卫青肩负着国君和国民的期盼，呕心沥血终于成功完成君主所托重任，凯旋重见刘彻，也难免有经历生死过后的思念之感。

两人都习惯了在战后好好聚上一聚，这次也不例外，朝会散后，刘彻就叫卫青陪他回到宣室。总算没有了外人，刘彻见卫青还是闷闷不乐，忍不住凑过去拉着卫青的手，轻笑着调侃道：“怎么，还在生闷气啊？朕封你的三个儿子为侯，还亏欠了你不成？”

卫青却抽回手臂，再次撩袍跪倒，一脸执拗地望着天子：“陛下，臣再次恳求陛下收回成命，臣子无功，不该得此恩宠，陛下若执意如此，臣以后还怎么鼓励士卒杀敌立功？”

韩说、公孙贺、李朔等将军按照军功封侯，不过是食邑一千三百户，他的两个刚会跑一个还在吃奶的娃娃，食邑同样是一千三，这让天下人怎么看？哦，在沙场上拼死拼活挣军功，还不如叫他一声爹？

对于卫青的态度，刘彻早有预料，所以也不生气。一旦涉及到军事，卫青就有可能变得格外不容易妥协，卫青以他的军事才能为荣，并有所坚守。无功受爵这种事，他肯定无法接受。

“该封该赏的，朕不是都赏给他们了吗？将士杀敌立功，自然可以得到他们应该得的，朕给你的，是额外的，如果有人想要和你一样的待遇，那是他们自己贪心。”

他们如果因为贪心得不到满足进而眼红、妒忌，孤立大将军，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和天子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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