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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掌风袭来,十一对于危机的本能反应让他倏然紧绷,仿若蓄势待发的猛兽。然而一直到雁惊寒左掌已然触及他后颈皮肤,十一却始终未动。
这一切只在一息之间,他的身体反应甚至都还未及调整。反倒是雁惊寒,在最后一刹倏然意识到什么,急急泄力,左掌便只将落未落地停在他颈后。
密道中方才的争锋相对莫名消散,手下的人温驯得太过明显。雁惊寒心中一跳,动作比脑子更快,刚刚悬停地左手倏然一改姿势,先是下意识在十一颈上握了一把,接着二话不说顺着往他脸上摸去,似乎要借此确认他面容。
两人今晚入睡前都泄了易容,故而此番出门便都不约而同地蒙了面。十一感觉到他动作,先是呼吸一顿,接着便配合地侧了侧脸,方便雁惊寒动作。
雁惊寒刚刚才将人面巾扯下,见了他这般反应,几乎已有九分把握对方该是十一。他左手此时还贴在人下半张脸上,动作不算轻柔,说是贴倒更像是又掰又抓。
雁惊寒顿了顿,不由有些尴尬,黑暗中目不能视,其他感官却越发敏锐了些。雁惊寒明显感觉到有两道视线正一错不错地盯在他脸上,还有,这人是不用呼吸吗?
念头转过,雁惊寒莫名觉得自己脸上灼人得很,他右手略微放松,正要同时将左手撤回。就感觉到对方嘴唇稍动,无声地在他掌下说了什么。
“主上”两个字,发音时先得嘴唇稍稍收紧向前突出,而后又张开来恢复原状。雁惊寒脑中自动补全十一的声音,掌心靠后的部位冷不防被他双唇轻轻一贴,温热中有气流拂过,像一个吻。
他左手手指几乎克制不住地一缩,顺着十一脸颊划过一点微不可见的距离,指尖压得它微微凹陷。雁惊寒反应过来,连忙收手,身子亦略微往后站直了,好与十一错开距离。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雁惊寒听了听,只觉这转眼过去已快要失去沈毓乔动静。遂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朝拐角那方追去,经过十一时顺手在他臂上轻轻一拍,示意对方跟上。
十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除了那句无声的“主上”便无任何动作,直到此时,感觉到雁惊寒动作,他方才抬手将面巾戴好,紧跟在对方身后。
十一方才便一直看着雁惊寒,到了此时,自然也是,只是由脸换到背影。这密道中太过沉黑,依理而论,即便他目力过人,大约也只能辨出雁惊寒的一点轮廓,但十一却看得格外专注。
黑暗可以模糊许多东西,但有些时候又往往容易引人放纵,假若此时灯火骤亮,雁惊寒转头看去,大约会惊异于十一眼中的炙热与痴迷。
雁惊寒站在拐角探头看去方才发现,此处密道的布局走向颇为奇怪,一眼看去仿若一个侧立着的中间部分加宽两头收窄拉长的“凸”字形。雁惊寒与十一此刻便隐在下方拐角处,前方是与他们正对着的另一条狭长走道,不知通向哪里,而沈毓乔则正站在中间宽敞部分靠近另一头的墙边,位置几乎与他们呈斜对角。
与她相对而立的,正是袁风白。
雁惊寒自然不会认不出崆峒少掌门,想到十一原本乃是为着追踪常凡,此时却尾随袁风白在此。他几许无需细想,立时便反应过来什么,传音入密道:“常凡去了铜雀楼?”
雁惊寒这话问得简单,却足以见其反应之机敏,十一还未开口,他便已明晰其中种种关窍。猜到沈毓乔当日在铜雀楼最后所言,实则是给袁风白留下的讯息,而袁风白也果然心领神会,一直派人在铜雀楼守着,至于常凡,今晚不过是替沈毓乔传信罢了。
只是与这机敏相反的是,雁惊寒话音落地,想及方才种种,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一件蠢事!
若说刚开始他与十一二人都没有认出对方,互相敌对提防,这传音入密自然无从施展。但是而后十一束手,自己也已隐约猜出对方身份,分明便只需传音问一句即可,哪里用得着上手摸。
偏偏十一方才好似也未曾想到此点,只老老实实配合他动作。雁惊寒想到当此时刻,两人竟还能一起在密道中犯傻,顿时心中复杂,直仿若吞了一只苍蝇一般。
耳边听得十一回了一声“嗯”,雁惊寒不由稍稍侧头,在黑暗中朝对方看了一眼。接着又若无其事转回头去,继续捕捉起前方动静。
这截宽道也不知是做何用处,与先前狭窄的走道相比,格外空旷宽广。雁惊寒稍稍目测,他与沈毓乔二人之间几乎隔了近六七丈距离,要不是还有一盏油灯照明,只怕方才都无法辨清袁风白的脸。
这密道深入地下,人行于其间要想呼吸顺畅,自然得时刻保持通风。方才一路行来,雁惊寒便已发现这密道中绝大部分所砌砖石皆十分严密,只偶有几处地方突感冷风袭人,便猜到这几处设计大约正如同房屋的“窗”一般,用以通风之效。只是乍一看去,与其余地方并无差别,也不知是用的什么材料。
以雁惊寒之耳力,纵使相隔六七丈之距,假若没有其他干扰,想要听清此时沈毓乔与袁风白的对话自然不在话下。只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二人此时所待之处恰恰便是一处“窗口”,加之刻意压低声音,饶是雁惊寒凝神细听,也只能在一阵时强时弱的呜呜风声中,断断续续捕捉到“软禁”、“家父”、“盟主之位”、“功法”等字词。
但这于他而言,也已经够了。雁惊寒听得最后二字,不由双目一凛,隔着重重黑暗直直朝袁风白射去。
沈、袁二人谈到最后,只见袁风白沉吟片刻,也不知说了什么,沈毓乔突然面色一变,似乎咬牙切齿地说了什么,而后便径直转身,大有不欢而散之势。
而袁风白也不见任何表示,只神色不明站在原处。
雁惊寒见沈毓乔迈步朝这方走来,只以为她要原路返回,情急之下下意识反手一抓,正打算同十一往上方躲避。却见对方走得几步,伸手一按,中间石壁竟也如先前一般开出一道门来。沈毓乔也不等石门尽数开启,矮身消失在门后。
反倒是袁风白,就沈毓乔先前和方才的操作来看,这密道暗门重重,该是有许多路线皆可相通。但雁惊寒却见对方分明与前方的走道只相隔几步距离,却在踌躇一番后,仍旧朝这方走来,看样子该是打断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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