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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傅莲时继续弹他的根音。两人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都不敢作声。
其实傅莲时是有点自顾不暇。这把琴是妈妈买给他,作为再次搬家的补偿,到手堪堪两个月而已。他平时还要上学,练习再勤奋,水平到底不高。
弹了一半,他看向赵圆,冷冰冰地说道:“我没有买校音器,平时就是这么调的。想要害我,你们可以换个办法。”
“我看胜负已分,不用比了吧。”琴行老板插嘴说。
“怎、怎么胜负已分,”刘鹏嘴硬道,“赵圆弹得不比他差。”
老板没搭理他,问傅莲时:“会不会弹别的?”
杂志拿开,老板原来二十多岁,墨发齐肩,丹凤眼,靠在沙发上,就像海报里的影星。
录音机唱到“永远无怨的是我的双眼”。和着这句歌词,傅莲时心里突然一空,一时忘记要往下弹,甚至把赵圆和刘鹏都忘掉了。
见他发愣,老板垂下眼帘,说:“就练了这一首?”
“还会别的!”傅莲时赶紧说。从凳子上跳下来,关掉录音机。
赵圆问:“你要弹什么?”
除去排练过的《恋曲1990》,傅莲时统共只会半首歌,准确说来是一段贝斯solo。刘鹏说:“有点耳熟。”
赵圆叫道:“是卫真的《顺流而下》。”
《顺流而下》是卫真乐队流传最广的一首歌,也是傅莲时非要学贝斯的原因。
即使不听摇滚,也难免从收音机电台、从大街小巷的音响之中听到《顺流而下》。音乐杂志说,他们就是下一个崔健,马上要从地下走到地上,签约滚石唱片。
但就在两年之前,他们最后办了一场演出,就此销声匿迹。这场演出甚至有粉丝录影,刻成盗版录像带和光盘。
录像里,卫真朝台下鞠了一躬,说:“因为一些缘故,我们乐队今天正式解散。刚刚是最后一首歌,已经唱完了。”
台下观众脏话连篇,有人喊道:“还没唱《顺流而下》!”
卫真朝后面看了一眼,做个手势。镲的声音响起来,观众合唱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把卫真的声音都给盖了过去。
到中间间奏部分,卫真泪如雨下,说:“谢谢我的好朋友们。鼓手……吉他……贝斯……”
每介绍一个人,观众彩声如雷。
最后一段副歌唱完,气氛推向最高潮,卫真吼得缺氧,倒在地上站不起来,所有乐器铆足了劲合鸣,吉他的噪音,啸叫,鼓的声浪,涨潮一样,把整个世界淹没。台下观众全都疯了,黑色手臂像白桦林,录像在拼了命发抖,什么都看不清。
虚焦背景里,贝斯手弹了一段即兴solo。白衬衣,黑西装,黑白分明,丝毫不乱。就连贝斯也是白琴黑护板。群魔乱舞的世界之中,贝斯声是灯塔、破晓,是最后的秩序。
傅莲时练的就是这一小段。没有找到记谱,是他自己扒出来的。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表演,有点激动过头,弹完了还觉得手软。
赵圆和刘鹏都不发言,琴行老板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莲时默然片刻,从兴奋中回过劲来,自嘲地笑了一声,关掉音箱说:“算了,就算我赢,也就是不用把琴借给你们而已。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把连接线一把拔掉,合上琴盒,准备要走。老板慢悠悠说:“你弹得挺好的,也有天赋。我有个朋友,准备组个新乐队,刚好差贝托,你要不要来试试?”
傅莲时脚步一顿,老板说:“这个朋友就是卫真。”
赵圆道:“你他妈连贝斯都念不对,怎么可能认识卫真,假的吧!”
“真的啊,”老板说,“我这本书还是他借我的。”
他把那本小说月报捡回来,翻到扉页。上面有个很叫人眼熟的圆珠笔签名,卫真购于1992.10。
赵圆尖叫一声,老板一根手指搭上傅莲时的琴盒,说道:“下周六带你的贝托来,就当面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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