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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所规定十点关门,傅莲时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开门,提前借了大门钥匙,带在身上。按说这钥匙也是不允许出借的,是看曲君面子,值班阿姨才借给他。
练到十一点钟,他走回招待所,摸出钥匙开门。后面忽然有人叫他:“傅莲时。”
说话的是个穿卫衣的男人,戴着兜帽,站在黑暗里,身材看着挺精壮。这人面孔长得很眼熟,但傅莲时叫不出名字。
他客气道:“您找我?”
那人朝他笑笑:“你是昆虫的新贝斯手吧,昨天晚上见过。”
傅莲时回想起来,似乎是在关宁家里见过这号人物。他稍微放下戒备,停下开门的手:“我们不叫‘昆虫’了,现在叫‘东风’。”
那人说:“好吧。”又说:“我也是弹……弹贝斯的。”
自己要是态度冷淡,有耍大牌之嫌。傅莲时问道:“您贵姓,哪支乐队的?”
那人含混地嘀咕了一句话,傅莲时说:“明天再聊,今天晚了。”
那男人朝巷尾看了看,转回来,赔笑说:“明天我要走了,现在聊吧。”
傅莲时也朝暗处望去,什么都看不清。
夜深了,气温越来越低,他又饿又困,只想回去睡觉。见他不情愿,那人着恼道:“喂,你不过是进了卫真的乐队,就这么狂了。”
傅莲时不答,那人说:“你弹贝斯,有个手型一直是错的。我好心提醒你,不听算了。”
“哪里错了?”傅莲时终于问。
那人比了个动作,但巷子里光线太差,傅莲时看不清。他只好走下台阶。
招待所远离大路的那一边,几乎无人进出,角落堆了很多闲置花盆,鬼影宛然。地上零零碎碎,散落许多烟头,其中一根还亮着火星。
但面前这人烟味很淡,不是他在这里抽烟。傅莲时心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了。这个人是余波的朋友。
昨天在关宁家,他来晚半小时。那会儿余波已经过关了,傅莲时答不出和弦,正对门口站着,看见他溜进厅里,跟余波打了个招呼。
傅莲时立刻打退堂鼓,说:“我明天问小五,谢谢您提醒。”快步往招待所走。
还没走到台阶,巷尾有人低喝一声:“吴文虎,你愣着干嘛,弄他丫的。”
果然是余波来了!傅莲时早有准备,回身闪开。余波手里银光一晃,钢管敲在地上,不大不小“当”的一声。
趁余波收不住势,傅莲时伸手在他后脑一按。余波脚下一个趔趄,头脸整好撞到地板,鼻血直流。
顾不得擦,余波瓮声瓮气说:“快按着他!”
傅莲时拔腿就跑,但他背着十多斤重的贝斯,跑不太快。吴文虎从后面抢上来,架住傅莲时一条胳膊,把他按倒在地上。
吴文虎力气大得要命,傅莲时挣了几下,始终挣不开。他张口就要叫人,余波赶紧将他嘴巴捂着,威胁道:“你敢叫一声?”
傅莲时下半张脸被挡着,露出一对黑眼睛,冷淡沉静。余波说:“怎么,你不服?”朝吴文虎使个眼色。吴文虎捡起一块儿板砖,劈头盖脸砸了两下。
街头斗殴有一定讲究。像砖头、钢管这样的钝器,打正面不打反面。一来能够震慑对手,模糊视线,二来脸上要害少,顶多打断鼻梁或者打瞎眼睛。要是敲后脑、后脖颈,一时爽快,但若把受害者打死打瘫,自己也得蹲监狱。
傅莲时挨了两下,头破血流,眉宇被鲜血糊住了。余波说:“服不服?”
傅莲时不响。余波说:“不服就继续打。”
打架最忌露怯。不管心里如何想的,至少要摆出不要命的架势。傅莲时咬紧牙关,睁眼盯着吴文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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