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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倩在黑暗中泪如雨下,本以为这么多日下来,她的眼泪早已流干,心也早已死了,没想到在听到方才胡严就在外面,与她只有一墙之隔,然而那薄薄的一面墙却如天堑一般,横在他们之间,再也跨不过去了,她的眼泪却瞬间就来了。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胡严爱她更多,如今方知道,原来自己对他的爱,一点也不比他少,可如今知道也已经晚了,她只后悔,以前为什么没有对他更好一些,没有爱他更多一些,甚至早早替他生个孩子……不过没有孩子也是好事儿,不然如今他们两个分飞在即,孩子可该怎么办,也忒可怜了一些,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宇文倩哭得悲伤而绝望,眼前什么时候恢复了明亮都没注意到,还是胡严低低的声音忽然响起:“倩儿,我来了,你别哭,也别难过,不过就是一件小事罢了,我们一起面对,一起携手走过去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才猛地停止了哭泣,下意识抬起了头来,就见面前胡子拉渣,憔悴不堪的人不是胡严,又是哪个?
宇文倩一怔,待回过神来,便又要去拉被子,她如今这个样子,怎么能见胡严,她以后都没脸再见他了,嘴里则近乎尖叫的喊着:“你出去,出去,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啊……”
胡严被她憔悴瘦削的样子刺得心如刀绞,却没有说话,只是稍一用力扯住了她的被子,让她不能再将自己整个裹起来,然后连人带被子一起,将宇文倩抱了个满怀,任她怎么挣扎,怎么尖叫都不松开。
终于宇文倩因为力竭败下阵来,不再挣扎了,闭着的双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哑声说道:“你来得正好,到底是和离还是休妻,你考虑了这么几日,也该有答案了,我们现在就当面说清楚罢。”
胡严见她不再挣扎了,也放松了些抱她的力道,但仍在她挣脱不开的范围,沉声道:“我不会和离更不会休妻,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心爱的人,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就只能是我的妻子,我也会一直爱你至死,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宇文倩闻言,心里尖锐的一痛,痛得她吸了一口气,才冷声道:“可我不想再做你的妻子,不想再跟你过下去了,你就看在我们曾有情谊的份儿上,放了我,大家好聚好散罢,当我求你了,只要你同意放了我,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他这么好,值得全天下最好的女子,她怎么能再耽误他拖累他下去,她不能自己脏了,也拉着他跟自己一起脏,他爱她一场,就当是她最后一次回报他的爱罢。
胡严冷冷一笑,道:“我要你什么条件都答应我做什么,没有了你,我就算拥有全天下又怎么样!你不就是觉着自己脏了,配不上我了,不想再耽误我拖累我下去吗?我认识的宇文倩,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自信骄傲的,几时变得这般妄自菲薄了?我方才一进来就说了,不过只是一件小事,你只是被疯狗咬了一口,什么大不了的,我根本不在乎,现在不在乎,将来不在乎,至死都不会在乎,所以,你为什么要这样自苦,为什么要这样作茧自缚呢?”
顿了顿,不待她说话,又道:“我知道你还担心,我只是现在不在乎,将来色衰爱弛了,指不定就变了,那时候你会更接受不了。我这三日想了很多,也愤怒过,怨天尤人过,但想得更多的,还是如果你当时就玉石俱焚了,我该怎么办?万幸你没有走上那条绝路,万幸你现在还活着,没有残废没有发疯,还能说话还能哭,身上的伤将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便能痊愈,而不是冷冰冰的躺在那里,无论我说什么,无论我多么痛苦,你都不知道,更不会醒来了,那我还有什么可怨天尤人的?我感激老天爷,珍惜你爱护你都来不及了,你明白我的感受吗?”
宇文倩终于睁开了眼睛,满是泪水的眼里,明显带出了几分难以置信来,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般,他真,真这样想的?
胡严迎上她的目光,郑重的点头,放柔了声音道:“我真这样想的,我们的人生路还有漫长的几十年,我不敢想象,整整几十年都没有你,我要怎么活下去,这于我来说,必定有如置身十八层地狱里,如今你只是被疯狗咬了一口,充其量也就才在第一层地狱里,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好吗?我再换一种说法儿罢,你这么漂亮这么耀眼,就跟那和氏璧似的,原本我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谁知道忽然交了好运,有幸娶你为妻,我受宠若惊,时时刻刻捧在手里还不及了,又怎么可能去嫌弃你的白璧微瑕?再说句大不敬的话,孔圣人是怎么来的,读书人谁不知道?可一样奉他若神明。”
“所以,倩儿,你别再胡思乱想了,我们回家,让我好好的照顾你,好不好?至于那条咬了你的疯狗,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亲自替你手刃了他,让他知道,咬了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宇文倩的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如果有肩膀可以依靠,谁又愿意一味的坚强,一味的硬撑?
她本来就已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她本来就是最需要安慰与爱护的那个人不是吗?以前的她,甚至手被针戳了一下,都得雪雪呼痛半日,定要他好生安慰怜惜一番的,她在他面前,本来就更娇弱更矫情一些,跟孩童在自己的娘亲面前,总要更爱撒娇卖痴些、恣意妄为些一样。
可一想到当日的不堪,她在胡严背后张开了,想要回抱他的手,到底还是默默的垂了回去。
正是因为他不嫌弃她,一如既往的爱他,她才更不能耽误他、拖累他。
所以,宇文倩到底还是忍痛说了违心的话:“我不会跟你回去,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就写了休书与我罢,凭你的条件,一定能找个更好的女子,与她共度余生,白头到老的,我、我祝福……”
想说她祝福他们,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更不敢去想象,有朝一日,胡严身边的女子真换了别人,他们会跟以前他与她一样生活,一样恩爱,他会慢慢忘了她,直至彻底将她的痕迹自他的生命中抹去……她会不会发疯?不,她一定会发疯的,一定会的,老天爷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胡严将她脸上的痛苦与挣扎尽收眼底,心痛如绞,终于松开了她,改为轻轻捧住了她的脸,哽声道:“倩儿,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你自己难受,我更难受,又是何必呢?人生路这么长,每个人都可能有不堪的过去,我们都得学会一件事,那就是放下过去,因为我们还有整整的一生要去度过,也没有人可以独自坚强,而是需要彼此依靠,彼此扶持,彼此相爱……这才是撑过那些痛苦记忆,唯一的良方,请你相信我,给我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好吗,我不会起誓,若我将来变了就怎么样怎么样,我只会把以后,交由时间来证明,请你跟着时间一起去证明,你没有嫁错人,没有爱错人,好不好?”
他的声音温柔如水,脸上的怜惜之色,足以让任何一个心防高筑的人卸下坚强与伪装,融化在这样的温柔与怜惜里。
宇文倩终于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哭了个肝肠寸断,似是要将她的痛快和委屈,全部都发泄出来一般。
胡严却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倩儿还愿意接受她,他们的时间还很长,什么都可以慢慢来……他不由抱紧了她,任自己一直强忍着的眼泪也滑落下来。
简浔人虽回了自己的屋子,心却一直还留在宇文倩住的小院儿,不知道她和胡严如今谈得怎么样了,胡严会不会劝不转她,她仍坚持要和离,她心底的伤,又到底多久才能复原?
在屋子里踱了无数个来回,到底忍不住叫了瑞雨来,道:“你悄悄儿去县主屋外听听,她和大姑爷谈得怎么样了,听了后立刻回来告诉我,记得,千万别惊动了他们。”
瑞雨忙屈膝应了,退了出去,稍后回来道:“县主与大姑爷都在哭,我隔着门缝儿悄悄往里看了看,大姑爷抱着县主的,想来县主已经想开了,不然不会让大姑爷抱。”
这几日,县主可连她家少夫人都不让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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