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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苍苍,夜色漫过破旧的草房。孤独坐落在竹林深处的草房缓缓升起一道白色的炊烟,似一抹洁白的纱,遮上逐渐变黑的天空。
李铁柱只穿着一条裤子,站在院子里劈柴。李母手里拿着针线,对着门内透出的昏黄的灯光试探着缝补衣物,针线扎了几次都扎不透粗布的衣裳,李铁柱丢开斧子,接过她手里的针线,轻轻一使力便已经是顺利的扎开了一个针眼。
李母满是皱纹的脸上浮出笑意:“老了,不中用了,还好还有个好儿子。”
李铁柱却并未将针线还给李母,而是在她的脚边坐下来,从她手里把衣裳也拿了过来。
“这种事情我能做,娘你看不清,就不用给我缝衣裳了。”
“看你。”李母仍旧是慈爱的看着他,“你总做些这些女人家才会做的事情,这个样子怎么能讨到老婆?”
李铁柱熟练缝衣裳的大手顿了顿。
他想告诉李母,自己已经找到未来老婆了。可是再想想杜袭烟现在的身份,想想李母对青楼的厌恶,他将到喉头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母并未发现他的神色有异,摸了摸他赤.裸着的肩膀:“你今年二十六岁,村子里像你这么大的小伙子都早已经是孩子的爹了。怪娘,一直筹划着给你找个好女人,找到现在都没能找到。”
“我不急。”
这句话倒是真的。
李铁柱已经找到了杜袭烟,只等她想清楚,他就准备向李母坦白。到时候,李母再怎么讨厌青楼,对自己儿子未来的媳妇儿却总归是要给面子的。
他喜欢的女子,做得一手好菜,笑起来怎么看怎么舒服。李铁柱认定只要相处下来,自己的娘总会喜欢上她的。
“还说不急?”
李母像是想到了什么,慈爱的一笑:“男子长大了,想讨老婆是人之常情。前两日你给我留的菜,那色香味,你难道还想跟我说是你做出来的吗?”
被李母这样一说,李铁柱又想起了那日极轻极浅的一个吻。她踮起脚尖,温热嘴唇触到自己脖颈上的肌肤,夜色里带起两个人的战栗。然后她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声音里都是笑意。
“李大哥,回去的路上小心。”
她叫他小心,他便走得真的很小心。只是不管再怎么小心,只要一想起她带着笑的吻,他便觉得脚下虚软,在踩到烂泥的时候,他甚至差一点摔倒。
“那菜……”
李铁柱想了想,还是闭了嘴。现在还不到时候,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他答应给她时间想清楚,现在她还不是他的什么人。
“是一个朋友做的。”
李母不再追问,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意味深长,仿佛在对他说:什么样的朋友,能给你送自己做的菜,而且那菜美味至此,定是个女子吧。
李铁柱只觉得脸上微热。
夜深了,李铁柱躺在床上,粗糙手心里是那枚被仔细摩挲过的铜钱。本来长了些铜锈的铜钱因为被男人反反复复的摩挲把玩,已经变得光滑温润,光可鉴人。
抬着头借着月光看了那铜钱半晌,李铁柱将铜钱放到嘴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随后他的脸又热了起来,匆忙将铜钱收回胸前,闭上了眼睛。
就连睡梦里都是女子温软的身子和浅浅的笑意。
第二日,天晴。
连绵数日的大雨小雨终于都停了下来,李母望着朗朗青天,说了声要回娘家一天便要出门,李铁柱却还是塞给她一把雨伞。
李母一边点头一边颤巍巍出了门:“防着点好,这天气永远是老天爷的心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变……”
李铁柱直说:“娘,你路上小心些。”
“娘知道了,你回去吧。”李母任他搀扶着,“娘晌午不回来吃饭,晚上也不回来,你自己可以再叫你那个“朋友”弄些吃的给你……”
李铁柱:“……”
李铁柱送李母走出竹林,这才回到草房里。
他说不准自己到底想干些什么。扛起锄头又放下,拿起茅草只编了几下便失去了兴致,忙了半天最终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成。
心里像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强烈渴望,在促使着他去做某一件事情。这种渴望叫嚣着让李铁柱整个上午都不能安宁,李铁柱猛地从藤椅上站起来,扯了一旁补好的粗布衣裳便走出了门。
他仍旧是走得极稳,像是十分从容,但他却老是踩到烂泥里去,一踩到烂泥他便会皱皱眉头,与平时里从烂泥里闭着眼都能走过去的自己大相庭径。
走到槐荫河畔的那座桥,李铁柱停下脚步,凝眉看了看自己沾满烂泥的脚,只觉得心里更加急躁了。
随手扯了野草将鞋子清理干净,又摸了摸自己的衣裳,确认没有乱七八糟不能见人,这才迈着极稳的步子向香风院走了过去。
他仍然是讨厌青楼的,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口空气他都讨厌。这里的男男女女都像是从心里烂到外边的坏地瓜,表面上还是洁白的光滑的,里边却说不准已经烂成了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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