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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炼狱（第3页）

谁曾想，一语成谶，这竟是她噩梦的开始。

一开始卢家因盼着她肚里的娃娃，对她还算客气。没想到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把娃娃跌没了。小月子没坐好，她身体有些虚，干活不得劲，公婆的脸色便开始不好了。

那时丈夫对她还算温柔小意，但两年过去，她啮檗吞针似的喝了许多汤药，仍是没能怀上孩子。丈夫的脾气越来越坏，动辄疾言厉色地呵斥，怒火上头时甚至对她随意打骂。

公婆也时常骂她赔钱货、丧门星，各种脏活累活全推给她做，甚至不顾她的意愿强行抱养来一个孩子。

那是他们不知从哪里寻摸来的一个瘦弱的女娃儿。一开始张世玲打死也不愿意要这个孩子，可是养了一阵子她就心软了。这个孩子就像她自己一样，爹不疼娘不爱，没人在意她的死活。

只有一个女娃，卢家显然是不满足的，可男娃他们也寻摸不到。这年月不像前朝饥荒时多的是人卖儿鬻女，现如今的穷苦人家再难还是能给娃儿一口饭吃，男娃娃都精贵得紧。

因休妻七出里，限定了妻子年满五十而无子方可休妻，而且张世玲的嫁妆颇丰，人又还算听话，所以卢家打起了纳小的主意。他们族中有个远亲刚刚丧子，儿媳新寡又娘家没人，婆家便打算将她配出去。

“才二十出头，前面已经生过两个了，都是男娃，可见是个好生养的！给了钱养在家里做小，生了男娃就抬成平妻吧。”

“全凭您二老安排便是。”

张世玲无意中听到这话时，如遇五雷轰顶，最后一丝残存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卢家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不过是刚刚温饱的普通农户而已，他们哪来的钱纳小？

抱养来的女娃儿现在还是靠着张世玲自己掏体己补贴养着，卢家人连口饭都舍不得给孩子吃，也不知道当初非要抱回家做什么。就这样，还想纳小？

从那日起，她丈夫似乎恢复了往昔对她的温柔，常常劝她拿些嫁妆出来补贴家用；又说起谁谁家纳妾之后，妾刚怀了孩子妻子竟跟着也有孕了云云。

“玲儿，”丈夫那双桃花眼似乎再次充满了柔情蜜意，“若是咱们也有了庶出的子女，我定将他们都交给你来抚养，看你将丫头养得那么好，我只放心你一个。”

曾经让她深陷其中的眼神，如今让她遍体生寒。这个人背地里在打什么主意，她不敢深想。她只能牢牢攥住自己的嫁妆银子，能攥一天是一天。

可是，她知道，等来年开春，到了卢家跟别人说好的日子，很多事情都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吴秀芬跟听说书似的听完了张世玲的遭遇，惊诧问道：“这么大的事，上回你大哥去沙枣庄的时候，你为何不说？”

张世玲呜咽着摇头：“我……我不敢……爹说过，只要我出了张家的门，生死自负，贵贱自知，以后绝不能牵扯到家里……”

“今日若不是在你爹坟前遇见，难道你打算一直瞒着我们不成？”

张世玲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她连认回爹娘都不曾奢望，又如何敢奢求娘家替自己出头？

吴秀芬紧皱眉头，耐心问道：“你自己心里作何打算？”

“我……”张世玲咬牙道，“我原想着今儿最后见爹一面，年前再寻个机会见见您，然后……然后我就带着丫头逃离沙枣庄，再也不回来了……”

“你打算逃去哪儿？你一个孤身女子带着个孩子，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总之越远越好。只要脱离卢家，我就是去街头要饭，或者去别人家为奴为婢，我也愿意。”说这话时，张世玲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和决绝。

她撩起额前的一缕头发，露出一个触目惊心的疤痕：“这是卢家那个老虔婆抓着我的头发往桌角上撞出来的。那父子俩就在旁边看着，除了冷笑，一句话也没有。”

“我在卢家再待下去，就真的活不成了。这就是我的报应，报应啊……”张世玲的泪水汩汩流下，满嘴苦涩难言。这就是她悖逆爹娘也要嫁去的人家，她自己选的炼狱，只能自己承受这狱中的烈火。

现在回过头看，她才终于明白当初爹娘阻拦自己的一片苦心。然而，她已经不能回头了。看小说，630boo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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