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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与那人一样!”女郎忿忿地嘟哝道。
然这一次幕府到来,却带来了一个不错的消息,声称寅火率已在沙坡头中寨内,杨延玉二人也已联络好了西寨焦孟二将,复失地尽在这一两日。
这是奉节校尉侯化遣人传回来的讯息。
暗暗心算,合东西二寨人手,加上寅火率二百五十人马,取沙坡头中寨倒也足够,然平阳心中不安,取之容易,要守下来待小心翼翼防备着联军与辽军的中军开赴到寨外,不足两千众人手怎能够?
抬眼瞧见帐下齐齐立在一处的幕府众僚,平阳怒气又翻滚起来。
一个幕府竟软硬兼施胁迫着将沟通消息的权力拿到了手,虽这也是国朝惯例,但自她统兵以来,何时有这等事?
这些这个尚书那个侍郎的门生故吏,这些个明情是讲武堂出来却投身在文官集团门下的军中文吏,他们想做什么?
此等人物,无一人可托重事!
想起呼杨已老,上将将逝,平阳一时一时地心生寒意,若这些可依为臂膀柱石的老将们再有几年都真的迟暮了,她的大事,靠就谁来?
吏部左侍郎门下出身的幕府令再番聒噪着龙雀要紧不可托付配军的老生常谈,女郎这一番一个字也未听进去,她心中只怕:“呼杨赵潘等将待诸侯王尚能疾言厉色,然面对这些文官大臣一个个尽都闭口不言,原先只当图国事要紧不愿耗费口舌,如今看来,何尝不是在对天子及天策府表达不满?往常但有文武争执时,都念着这些老臣是公主府亲随左右,委屈的都是他们,如今只想着笼络文臣,何曾想过这些浴血疆场世代忠良的武将心中冷暖?难怪他们都日渐除却军事竟不来走动,本当是维护着公主府日益昌盛的威仪,原来,原来都已生了生分。”
原只说幕府越权老将们竟不表达不满是为边事,这样一想,平阳心中明白,呼杨纵容卫央也好,柴荣身为副大都督竟连日常的文书往来里惯例性的问安也一日更胜一日地公式化且不惧为自己察觉起来,原来根子都出在这里。
没了这些忠心耿耿的老将,大唐还能是大唐么?
念起这些老将此战过后心灰意懒公事公办,年轻一代的小将们堕入富贵浪荡无形,平阳觉着脸庞上的茸毛都竖了起来。
原只是个卫央的事情,如今深深往远处想,居然牵涉到公主府的根基,大唐的国运,长此以往,不必这些诸侯王胡闹,失了人心的朝廷压制不住遍天下的英雄豪杰,草莽里但凡有三五个起事的,能征善战的将领们心冷齿寒无心扫荡,那一泼嘴皮子利索的文官,这一些读歪了圣贤不知人心只将身份看地无比的高的仕子,他们能抵甚么用?
可以想得到,如卫央这样不愿上战场的人也不避凶险攻城拔寨,到头来却要在与以周丰为代表的文人矛盾里教自己压着不得不忍气吞声,与他甚是投契的那些小将,本就对长年累月吃委屈够了的老将,乃至整个朝廷里有本事的将门与将士,他们心里会怎样想?
老子们为你李家天下命且不顾,你李家只图安抚文臣仕子,将咱们当牛马一样一再委屈,凭什么再替你卖命?
若惹恼了他们,大唐又非自轩辕黄帝以降便正经坐天下的,凭什么李家坐得,旁人坐不得?扶起旁的有威望名声的来登上那高高的宝座,有何不可?北燕南汉,岂不就是当时委屈了诸多英雄,教他们将沙陀人石敬瑭,朝廷诸侯刘谦两人扶上宝座的么?
老将们或许不会行那等事,然年轻的这一代里,卫央真有才能,还怕没人服他?与他投契的,见他落难自会兔死狐悲,纵不起卫央那胆大包天的心思,还会尽心竭力为李家的江山出力?
至于卫央,真要在这里受了委屈,恐怕那捅破天的行事他做得出来。
这些担忧,平阳不能向天子讲,长安里波诡云谲,国事凌乱如麻,这些担忧若流传出去,那些居心叵测的能不推波助澜?更教将士们知晓他们在前头拼命,朝廷却在后头猜度他们的居心,谁会甘心?
何况,这天下的未来是她的,她当仁不让,这些担忧,须她亲力亲为去解决掉,于是,事态又回到了远点,那便是怎样安置卫央,或者说,怎样看待暂教他掌了的那柄龙雀刀。
收回一柄刀是小,想必他也不会在意,但落在后头这些看得明白只不说的老将们心里,那也与委屈了卫央并无差别了。
若不收,教这些正气昂然的文臣仕子们拖住了自己的脚步,那又甚不甘心。
当此之时,平阳拿定了主意,定要与卫央这人好生说一说心里的话才行。
或许由他出面,方能在边事要紧之时略作抚慰功臣良将们的心。
至于战后,这朝廷的官风,大唐的道德,是该好生整顿一番了,因循守旧教这些拿着圣人文章当器械的官僚挡着自己的路,回过头在他们渐渐收紧的圈子里尔虞我诈,那可不是平阳所想要的结果。
对不住了,我要的是天下,而你们要的只是鲜衣怒马,这个矛盾,除了那样别无他法。
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幕府令的聒噪,平阳居高临下服侍着这一群人,带着笑,风轻云淡地问:“那么,以各位的见解,如今该当如何是好?”
幕府令义正词严道:“收回龙雀,敕令卫央谢僭越之罪。”
“那么沙坡头处该当如何是好?”平阳又问。
幕府令毫不犹豫地提议:“既有壮士,当遣官员前去接应,取地容易,治之艰难,大事不可交付武人之手,殿下莫不记昔日安禄山之事乎?”
“安禄山作乱么,那倒是个耳提面命百余年的例子了。”捻着玉印上紫色的绶带,平阳笑吟吟点着头,徐徐道,“既然各位主见如此之强烈不可拔,不如幕府移步,先到沙坡头中寨里去,取此寨,以本府之力固守待我瞧颇高继嗣阴谋,探明契丹军动向,到时再引中军到来,如何?”
帐下一时失声,幕府令亢声道:“殿下此言差矣,幕府本是出谋划策的本部府台,如何能与匹夫一般!当遣上将如呼杨往使坐镇,幕府可出一部为幕僚军吏,攻城拔寨看武夫,战后治理凭幕府,如此,殿下可垂拱而无忧。”
后头阿蛮听地只想将那玉印抓起劈头盖脸砸将过去,这世上真不要脸的,无人能出这些色厉内荏邀功而惧险的读书人,甚么好处都要他占了,甚么凶险都要别人扛了,若如此,要他等何用?
这幕府,是越来越没质量了。
平阳忽心生一计,遂道:“上将调拨,须有凭据,那就让幕府先规划起来,取呼杨二位老将军收复沙坡头,幕府怎样在随后的贼虏夹攻下恢复朝廷对沙坡头实行切实可行的治理,待形成了文书,再承来升帐计较便是。”
这怎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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