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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自己兄长一时间讷讷无语,坐在一旁的宝琴赶紧为兄长缓颊:“相公,探寻航线非一朝一夕之功,我哥哥才去登莱不久,情况也不熟悉,小妹倒是以为哥哥这般谨慎是正确做法,先上手,然后等到日后事业做大了,再来考虑这些探寻航路开疆拓土只是也不为迟。”
听得冯紫英要和兄长谈话,宝琴也就不避嫌的想参加,冯紫英想着早间这丫头还在床榻间婉转承欢,柔媚可人,这一起床之后便变得凛然清冽,冷艳不可方物,心中也是一软,好在这等事情本身也保不了密,迟早也要为人所知晓,所以冯紫英也就同意宝琴旁听了。
“我没说蝌哥儿这般做不对,应该说这是聪明的做法,贸然要去寻新航路,开辟新的贸易通道,那才是愚蠢之举。”冯紫英摇摇头,“蝌哥儿,这样做很合适,但我觉得步伐还是太慢了一些,……”
“太慢了一些?冯大哥(相公)你说太慢了一些?”薛蝌和宝琴都是有些惊讶,没听错吧?
这一年多时间已经有四条船了,再加上订购的三条船如果开年登莱船厂开工建设,前期木材、油漆、帆布等各色物料都已经备齐,如果同时开工,十个月之间就能建成下水,这还慢了?
薛家最早在漕运上也曾经有过船队,不过那主要是以苏州为中心跑杭州、金陵和扬州这一段,因为这一区域内河船队太多,竞争太过激烈,赚不到钱,后来薛家便退出了这一行业。
便是薛家船队最大的时候也不过十一二条船,那都是薛家十多年慢慢经营起来的,这薛蝌不过二三年时间就能经营期七条船,已经称得上是很快了,还慢了?
冯紫英点点头,”太慢了一些,蝌哥儿,我也赞同你先把运输营生先做大做熟,再来考虑其他,但是要做大做熟,单靠登莱这边的生意不够,等到登莱船厂这边为你造船也不合适,我的意见是你可以到宁波、漳州、泉州甚至广州去订船,未必要等到登莱这边,最好今年就把船队扩大到二十艘船甚至三十艘以上,我甚至建议你还是可以延续旧法,先买几艘旧船,规格可以大一些,……”
薛蝌对冯紫英还是十分信任的,但是冯紫英这一建议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现在可不比大周立朝初年物价低廉的时候,一艘千料大船价格可不便宜,若是建新船,物料分新旧七三分,即七成来自新料,三成来自旧船拆解下来的旧料,单单是这底船物料都需要八百两以上,而且现在物价腾贵,漆、帆、索、铁,再加上人工,一艘千料大船没有一千五百两以上根本拿不下来。
即便是购买旧船,像还能用五年以上的千料船,也需要八百两左右。
若是两千料以上的大船,价格更是要翻三倍,一艘两千料大船价格要在四千两左右,便是旧船也要二千五百两。
像薛蝌所买旧船最初是四百料的中型船只,比较便宜,后面两艘才是千料大船,订做的也是千料大船,如果还要把招募水手船夫这些加起来的花销,要组建一支十艘以上的新旧船各半的船队,起码都要一万五千两银子以上的投入了,加上海上风险本来就不小,一旦遭遇风暴或者触礁这类不测,分分秒秒有可能亏本,甚至破产。
所以哪怕是福建、广东和浙江那边的大船商,一般也就是十来艘船就算是不错了,超过二十艘船的大船商并不算多,超过五十艘船的海上豪商更是屈指可数,绝大多数都还是几艘船这种船东船商。
像薛蝌这种一两年间就能有七艘船,算是发展很快了,再要提速,哪怕资金上充裕,但人手和管理上都会存在问题。
“冯大哥,二十艘乃至三十艘是不是太激进了?一来我们本钱没有这么雄厚,二来招募合格人手也相当困难,现在随着海禁取消,各地都在大力造船和发展海贸,招募合适人手也不容易,……”
薛蝌觉得冯紫英有些急于求成了,而且关键在于这样不计风险的扩张目的何在?这样稳步扩张不好么?薛蝌觉得只要有充裕的资金支持,五年之内自己将船队扩张到三十到五十艘规模还是比较有把握的,但一年之内就要达到三十艘,他没法做到。
冯紫英不好解释自己对未来的判断,毕竟现在端倪未现,说出来也徒乱人意,想了一想之后才说了自己的理由。
“蝌哥儿,辽东的金州和牛庄建设都要进一步加快,未来整个辽东镇的后勤补给几乎都要通过海运来实现,也就是说,榆关支持整个辽西走廊以及东蒙古,金州要辐射整个辽南,牛庄要覆盖整个辽东镇在辽河套以南和以东区域,我会和我父亲以及兵部那边协调,这些运输业务都交由你的船队来承接,这样就意味着日后从两广、江南乃至登莱承运米麦、武器、布匹、茶叶这些可以直接抵达辽东,另外我父亲也准备和朝鲜方面接洽,希望进一步加强朝鲜和辽东的商贸往来,这一块亦可由你的船队去开辟,……”
这些话半真半假。
辽东补给改海运为主,这是必然趋势,陆运耗费太大,而且冯紫英也有意将水泥推广到辽西走廊和辽南到辽东这一线。
如果能解决这一线的水泥路面,那么可以说辽东的后勤保障便能由海运抵达榆关、牛庄和金州卫,再由陆路运抵各地,这样一来不但可以极大的减轻后勤补给压力,而且在运输成本上可以下降七成以上,运输时间上更是能节省三分之二,甚至还能辐射到定辽右卫以及九连城以东的朝鲜地区,对加强辽东对朝鲜的影响力也大有裨益。
“如果你不能迅速扩大自己的船队规模,那么我父亲在辽东那边的许多事情便只能交给别人来做,这些人一样都广有人脉,一旦落入他们手中再想要拿回来,就很难了,所以我认为现在可以承受一定程度的亏本,只要先把这些业务拿下来,确保不被别人拿走,这样一来别人要想来觊觎这些业务也不好插手。”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薛蝌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也勉强能接受,倒是宝琴感觉到这里边还是有些疑问,只是见自己夫君态度很坚决,便不再多说,只等下来再来询问究竟。
“至于说如何来扩大,我想蝌哥儿不妨以直接收购一些船商的船队来解决,虽然现在开禁之后航运繁荣,但是海上风险很大,还是有一些经营不善或者惧于风险的船东愿意转让,蝌哥儿不妨多委托一些牙行牙人帮忙打探和物色,不要过于计较些许利益,……,至于说如果缺乏资金,宝琴这边二房可以解决一二,也可以通过海通银庄来借贷,……”
见冯紫英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薛蝌当然只有接受,他也相信冯紫英不至于来害自己,有宝钗宝琴在冯家,他的利益自然有保障。
待到宝琴送自己哥哥出门时,薛蝌还是忍不住叮嘱宝琴:“妹妹若是能早日替冯家生下子嗣,那我这边的心就能更踏实了。”
宝琴脸一红,嗔怪地瞪了一眼兄长:“兄长怎么地也和大哥一般说些浑话来了?姐姐还在前面呢,再说了,这等事情也不是想要便能有的,……”
薛蝌犹豫了一下之后才道:“母亲也和我说了,你和大姐谁先有子嗣都没什么,讲求个缘分罢了,没必要刻意等谁,这等话照理不该我来说,但是……,哎,妹妹也是明白人,心里有数就好。”
宝琴自然是知晓自己母亲的心思,但是谁先生谁后生也是一桩微妙事儿,这个问题她已经反复考虑过许久了。
自己和堂姐这种特殊关系,不比一般妻妾关系。
妻和媵与妻和妾在大周律例中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媵面对妻并非毫无话语权。
若是自己先生下儿子,而堂姐却一直没有生下儿子,那二人关系就会更加尴尬,二人关系会一直持续尴尬到要么堂姐生下儿子,要么堂姐年龄大了失去生育能力灭了生儿子的心思,把所有心思放在自己剩下的儿子身上,才能恢复正常,所以从内心来说,宝琴觉得堂姐的心态很关键。
也正如自己母亲所说那样,这种事情本身就很讲缘分,当然这也和相公的感情亲厚程度有很大关系,在谁房中歇息时间越多,怀孕的几率自然就更大。
“哥哥就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相公肯定是不会害哥哥的,若是有什么,相公肯定也会和哥哥说清楚的。”宝琴安慰自家兄长,沉吟了一下才说出自己的看法:“以小妹之见,相公这般安排肯定会有什么特别的用意,纵然没有说明,但肯定有什么特别原因,哥哥也莫要过分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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