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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还没说完,直接被人甩了一个大嘴巴子,只见侧面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银发鹤须,颧高脸方,不怒自威,手上捏着根戒尺的浓眉老者。他往哪里一站,周围吵吵闹闹的声势顿时矮了一截。吃了嘴巴子的那人捂着红红的左脸刚要发怒,却听对方用地道的成都话说道:“龟儿子哈戳戳的,不分青红皂白,就在这里瞎起哄,你要是我的学生,你这双手我非得给你拍烂不可。不识字的有多远滚多远,老夫看着你们就有气。想知道上面写着什么的,最好闭上你们那张臭嘴,老夫来给你们念。”
“...即日起特备辟瘟丹万枚,一文不取,免费赠送...”
老者正是庞素秋道明因果后赶来救场的公公黄臣可,这黄臣可再怎么也曾是帝师,如今衣锦还乡,更是被当地官商文人所推崇,这几年更是诲人不倦,成都府从他手上出来的高徒不说八百,也有上千。原本念过几年书的,见了夫子,如同猫见了老鼠,心里就犯怵;没念过书的,瞧科这人虎步生风,似乎来头不小,也不敢冒然去捋虎须。他一张嘴,几乎恫吓住了所有人。
“这送辟瘟丹可是真的?”一个尖下巴的汉子不可置信的问道。
“这红纸黑字在这里写着?难道这五通钱庄的人还骗你们不成?倘若他们不兑现,我手上的戒尺首先不放过他们。”这一问一答很快在人群中引起一阵轩然大波,而且这波浪似乎越传越远,远近的人纷纷伸长脖子往原本就热闹的五通钱庄门口观望。
黄臣可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老远就在马车上瞧见的余景年,急忙跳下车来,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小跑到黄臣可面前的,他原本就微胖,加上今天又穿了一件极繁大的袍子,喘气不止的他垂立时额头隐隐见到细细的汗珠:“老爷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辟瘟丹送来没有?”黄臣可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切入正题。
“这是...”余景年瞧清楚薛文定手中的那张告示时,只觉得锣鼓钹铙在耳边齐鸣,脑袋里如同在做水陆道场,让他眩晕不止,完全不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心想:这妹子不是在糟践钱吗,难道五通钱庄缺钱的危机是假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他对身边的黄臣可抢白道:“老爷子,您也不劝劝...”
“如此造福民生的好事,我举双手双脚赞成,反倒是你这个大成药商,素秋都带这个头了,你是不是也该意思意思?”
“我也捐两千颗。”远处的薛文定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吼了一嗓子,然后似笑非笑盯着一张苦瓜脸的余景年说道:“余叔叔乐善好施,义薄云天,绝对不可能比我这个晚辈捐得少吧?”
被对方这么一激,余景年极不情愿的嗫嚅道:“我...捐...”
哪知没等他把意图说出来,有人直接代他说了:“余老爷也捐一万颗,大家还不快快感谢余老爷。”
周围的人轰然叫好,余景年却早已气得嘴巴鼻子都歪了,偏偏还得装着笑脸相迎,刚刚代他说话的庞素秋此刻则笑嘻嘻的站在旁边,一副意味深长的笑脸。
远远瞧着五通钱庄这一场挤兑风潮居然以这样一种方式暂时缓和下来,一个瘦小的身影快步朝五运钱庄跑去。
“什么?”一对男女听了来人的报告之后,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男的一副三角眼,手掌上捏着一对钢珠,女的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举止轻佻,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狐媚之气,这一男一女正是苟奎喜、唐婉。
“简直是一堆饭桶。”
“爷,这也不怪我们不卖力,您看我这脸,刚刚还被姓黄的那糟老头子刮了一道。”
‘轰’的一声,苟奎喜这次完全气急,胸膛里的那股怒气无处发泄,这一拳下去的力道极重,等那人仰面躺下时,满口吐血,两颗门牙早已不翼而飞,只是他挣扎着爬起来时,瑟缩着身子,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正眼瞧苟奎喜一眼,生怕一个不甚,对方手上那对钢珠朝身上招呼过来。
“苟爷,何必为这样的人气坏了身子。”一个体阔身壮,脸皮黝黑,原本坐在苟奎喜下首的汉子摆摆手,那嘴里冒风,满脸沾血的家伙立马大赦般逃之夭夭。
“道济兄,让你看笑话了,要不是当着二位的面,我找把这小子当场铡了。”
“你真粗鲁,这下没戏看了,我不陪两位了。”唐婉扭了扭蛇一般的身子,朝檀道济抛了一个迷人的媚眼,然后在苟奎喜风筝一般的眼神中越去越远。
“这骚娘们,老子总有一天将她办了。”苟奎喜回过头拿眼睛瞪了一眼檀道济,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自己虽然不入对方的法眼,只是檀道济这个后来者绝对要懂得识趣,自己没过手的女人,千万别有什么歪念头。
“总舵主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发话,我檀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檀道济抱拳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表情极为恭驯,眼神里流露出敬畏之色。原本把玩着铁球的苟奎喜斜眼瞧了对方脸上的栗栗之色,想这小子自从帮自己撸了大顺王之后,居功不自傲,还蛮识趣,心里很是受用,如沐春风的他悠悠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后门走去,檀道济紧跟在他后面,两人和正门出去的唐婉方向恰好相反。
后院角落加盖着一间小房,小房旁边有一道紧急出入的便门,开出去就是通大街的一条夹弄。快要走到夹弄尽头时,往左一拐,有一道毫不起眼的角门,从角门进去,里面的景色豁然开朗,繁花茂树,亭台楼阁,假山石刻,碧湖玉桥,应有尽有,极尽奢华。原来这是苟奎喜在此另置的一间别苑,除了能在五运钱庄间走通方便,作为最大的股东,他平时用这间别苑来藏宝。两人才穿过长长的一条走廊,隐隐传来一阵嘤嘤呜呜的啼哭之声,苟奎喜这心里原本就憋着一股邪火,随手抄起走廊边武器架上的一根鞭子,红着眼睛如厉鬼般朝远处湖心中的一双层六角亭冲了过去。
“轰”的一声,原本被锁住的大门猛的被人踢开,房中的女人如见了恶鬼般猛的朝角落里挤去,这些女子年纪大多在二十岁之下,面容姣好,只是个个脸带泪痕,身体娇弱,浑身上下破破烂烂,似是贫家之女,此刻个个用无辜的眼神盯着持鞭的苟奎喜,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我看谁还敢嚎丧。”苟奎喜鞭子一扬,半空里像起了一个霹雳,噼啪作响,原本角落里挂着的一盏油灯应声而落,清油飞溅,就在油盏落地的瞬间,偏偏被他手上如一尾灵蛇般的鞭梢卷了起来,接着在众惊魂不定的女子头顶‘呜呜呜’转了三圈,最后猛的一撒手,油盏稳稳再次落回原位,一丝不拉,他这手神鞭的功夫,出手狠辣干净,将周围的女人完全震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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