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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塞摇了摇头:“她跟着我,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想想,也确实如此。
阿Bei曾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过自己:忘了吧,算了吧。但直到三月初的一天,她真真正正地把这句话付诸于实际。眼前的女人穿了一条棉麻质地的白色长裙,一件类似汉服对襟的麻质外套,棕色,滚了一圈红边。着了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单肩背着一个大花布包。头发应该很长,用一个木制的长发簪挽在脑后。这样的穿着打扮让人眼前一亮,即便是阿Bei也忍不住多看上几眼。没有化妆,面庞素净,五官分外鲜明。应该是二十七八的年纪,跟阿Bei相仿。
阿Bei不由得联想起旧时的名门闺秀,不是唯父母之命是从的弱女子,而是在书香的熏陶下能有一番独特思想,敢于张扬自己,在男权社会中也能独树一帜的奇女子。
阿Bei这样想着,再回过神的时候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阿Bei在逛超市,买一些日用品。女人也是如此。
转过弯,又在电梯口见到了女人。一前一后地上了电梯,离着三五米远的距离。女人的裙子很长,又在斜坡上,有一截裙摆已经拖到了地上——确切说,是电梯上。电梯向下运行,女人啊地叫了一声,忙转过身,想提起裙摆但为时已晚。裙摆一角已经卡进了电梯的缝隙里。女人迈开腿,一脚往前,一脚往后,撑稳了身子,双手抓住裙摆,用力一拽。裙子还卡着,又是一拽。听咔哧一声,裙子被撕破。阿Bei以为女人在扯出裙子的那一刻会因为重心不稳而稀里哗啦地滚下电梯。但事实上,女人还是安安稳稳地站在电梯上。
“厉害!”阿Bei这样想着,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惊讶,目视前方,似乎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女人下了电梯,松开手,裙摆如幕布般落下,果然是缺了好大的一块。女人耸了一下肩膀,蹲下身,把缺失的部分扎成一团。再等站起身,那原本平直的大摆裙竟有了一点灯笼裙的感觉,另有一番俏皮味道。
阿Bei从女人身旁经过,一样是面无表情,却又偷偷地用余光打量着。算不上是惊鸿一瞥,也算是平淡乏味的生活中偶见了一抹撩人的亮色。
阿Bei付了钱,从超市里出来,把一大塑料袋的东西丢进后备箱,再转身的时候又看到女人。女人也拎了不少东西,整个一袋子都被塞得满满,拎着有些吃力,又急匆匆赶往路边,刚要伸手拦车,袋子却破了,零零碎碎的东西滚落了一地。好巧不巧,便有个苹果滚进了阿Bei的车轮底下。刚停下的出租车被人抢了,女人管不了太多,兜起裙摆,一路追着捡着过来,又把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全兜进裙摆里。裙摆掀起了一角,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肚。
阿Bei弯下腰,从车轮底下捡起苹果。再抬头的时候正好和女人四目相对。女人也在身旁蹲着,笑意盈盈地看着阿Bei,又主动从阿Bei的手里抓过苹果,顺手丢进“兜”里:“谢了。”
“我给你拿个袋子去吧。”
“不用,”女人低头看了一眼裙子,又笑着说道:“这样就行,还环保。”
阿Bei笑了笑,果然是个奇女子,只是“奇”得有些粗糙。咋一看是女神,再一看是女神经。神经大条,但很可爱。
“你住哪,顺路的话我送你。”
“要不顺路呢?”女人反问着。
阿Bei愣了片刻:“也送。”
女人叫夭夭,阿Bei问:是哪一个“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可夭夭这么说的时候,早早辍学的阿Bei还是只联想到了“妖妖”。
车子到了地方,夭夭问阿Bei要不要上去坐坐。
屋子里有些凌乱。要换成是普通的女孩,多半不会在这样凌乱的情况下把客人带回家。可夭夭的脸上没有丝毫异样。一进门,夭夭先是半蹲在地上把裙摆里的东西往外一抖,哗啦啦又滚了一地,跟着又是把肩上的大花布包随手一摔,转身拉过阿Bei。
这是个三居室,要仔细看,倒也看得出这屋子的装修布局是经过精心布置的。只是精心布置之余,又乱作了一团。这样的乱,多是因为那些随处可见的书。书架上是书,电视机上是书,沙发是书,地板上也是书。屋子里飘着淡淡的檀香,跟夭夭衣服上的味道一样。
飘窗上摆着一把琵琶,又堆了些书。
“你会弹琵琶?”
“会点,你想听吗?”
阿Bei点了点头。
“你稍等,我去换件衣服。”夭夭走进卧室,门虚掩着。阿Bei不知道这算不上是邀约。再等夭夭出来的时候,她又换了一身青色细麻织的宽松多层无袖连衣裙,腰上系了一指宽的红色皮质腰带。夭夭的笑容很美,真如桃花一般。夭夭抱起琵琶,在飘窗台上落座,指尖跃动,琴弦微颤,或清脆或婉转的琵琶声从夭夭的一撩一拨中流出——这一幕,似曾相识。
弹的是《春江花月夜》,阿Bei不懂琵琶,但显然,夭夭不止是“会点”。
夭夭实际上是民乐团的琵琶演奏家,会琵琶,也会古筝扬琴之类的。这个周的周五晚上有一场演出,夭夭问阿Bei有没有时间。
阿Bei说有,一定去。阿Bei不确定夭夭是不是跟自己有一样的“喜好”,怕唐突了夭夭,说得回了,临出门前又跟夭夭要了那一条被撕破的裙子。
“你的电话是多少?”
自打把手机扔出车窗后,阿Bei就再没有买过新手机。她给夭夭留下了画廊的地址:“你可以来这找我。”
两个人的偶遇是在周一,但直到周五下午,夭夭才去画廊。夭夭来的时候,阿Bei还待在三楼的画室。小米上三楼,告诉阿Bei说有人找。
阿Bei下楼梯,夭夭正看着画。也是麻质的连衣裙,绛红色,宽宽大大,有点像喇嘛穿的大袍子。只是这样的袍子穿在夭夭身上却是别具风韵,又抱着琵琶,看着有点昭君出塞的感觉。
阿Bei静静地走上前,又像是给客人介绍商品一样介绍起眼前这一副油画。接手画廊这些年,阿Bei这是第一次。
夭夭莞尔一笑:“前几天临时接了个活儿去外地演出了,昨晚上才回。你又没有给我留电话,联系不上。想想啊,你会不会觉得是我把你忘记了就不去看我演出了,特意跑来的,提醒你一下!”
夭夭的笑容就像是荡漾在水面上的涟漪,又在阿Bei的心里荡起了涟漪。
演出的地点就在紧挨着文化馆的大剧院,离演出还有两三个小时。阿Bei让夭夭先看着,自己又蹬蹬蹬跑上楼,取了那一条破裙子。夭夭刚要拿出,阿Bei却一把摁住:“回去看”。
等进入剧院,舞台上的灯光依次亮起,又有一束光打在抱着琵琶的夭夭身上。而夭夭穿的,正是那一条白色长裙。半身裙当抹胸裙穿,有点汉服襦裙的感觉,半露酥胸,性感明艳,又不失古典。裙子的侧面画了一大朵粉红色的重瓣桃花,就是以破损后被扎起的那一角裙摆做花蕊,辐射绽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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