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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第2页）

“如果你从不冒险，人生就会与你擦肩而过，”库尼奥插了一句，“不过现在我们还是谈谈钱的问题吧。”佩尔杜给了他一个感激的微笑。

库尼奥和佩尔杜研究了一下河道地图，意大利人标注出一些村庄。“我在讷韦尔对岸阿列河畔的阿普雷蒙认识一些人。贾维尔常常需要找帮他修葺墓碑的人。我曾在弗勒里做过私家厨师……在迪关为一位画家工作过……还有圣萨蒂尔这里，如果她已经原谅了我——她和我没有，嗯……”他的脸红了，“有几个人一定可以帮我们解决食物和燃料的问题，或者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工作。”

“你在屈斯里有认识的人吗？”

“那座塞耶河上的书城？没去过。但是说不定我可以在那儿找到我要找的。”

“那个女人。”

“是的，那个女人。”库尼奥深吸一口气，“像她那样的女人不多见，你懂的，或许两百年才有一个。她拥有男人梦想的一切，美丽、聪慧、睿智、体贴、热情——绝对是完美。”

太奇妙了，佩尔杜想，我永远也不可能像这样谈起曼侬。谈论她等于分享她，那意味着坦白供认，而他还没有准备好这样做。

“所以最大的问题，”马克斯沉思道，“就是怎样能尽快大赚一笔。告诉你们，我绝对是个很糟糕的男妓。”

库尼奥环视四周。“这些书呢？”他试探着问，“你们打算全留着？”

为什么他自己没想到这点？

在布里亚尔，库尼奥用自己的钱买了水果、蔬菜和肉，他说服了一个狡猾的钓鱼人把当天钓到的鱼都给了他。让打开书舱，马克斯则去招揽顾客，在码头和村庄中沿街叫卖：“书籍大甩卖！全是新书。有趣、益智、便宜——书，好看的书！”

只要他路过一桌女士，就会宣称：“读书使您美丽，读书使您富有，读书使您苗条！”有时他会站在圣托普小酒店的餐厅外，高喊着：“感觉没人爱？我们有适合你的书。和船长闹别扭？我们也有适合你的书！钓到鱼不知该怎么去内脏？我们的书无所不知。”

有些路人根据报纸上的照片认出了这位作家，有些则不耐烦地避开他，还有三三两两的人真的走向了“水上文学药房”听取建议。

就这样，马克斯、让和萨尔瓦托·库尼奥赚到了他们的第一桶金。一个从罗尼来的高个子、皮肤黝黑的修士，给了他们几罐蜂蜜、几瓶香草，来换取探讨不可知论的书。

“他究竟想拿那些书干吗？”

“拿来埋了吧。”库尼奥寻思道。

库尼奥询问了码头管理员是否见过“月光号”货船，然后从他那儿又买了一些香草苗，用书架上的几块木板，三下两下就在后甲板上盖起了一座菜园。卡夫卡和林德格伦欣喜若狂，疯了似的扑向薄荷草。没多久，猫咪就在船上追逐玩耍，猫尾像硬毛刷般竖起来。

那晚，库尼奥套上一条花围裙，戴上与之配套的隔热手套，把晚餐呈上。

“先生们，普罗旺斯炖菜被旅游产业严重糟蹋了，我稍加改动，做了这道波西米亚蔬菜锅。”库尼奥解释道，把盘子放在甲板的临时餐桌上。原来这道菜是烤红色蔬菜丁，刀工细致，配上大量的百里香，将菜压入模具里，然后娴熟地倒在碟子中，洒上上好的橄榄油，再配上主菜羊排。羊排在明火上烤过三次，此外还有雪白雪白、入口即化的蒜泥馅饼。

佩尔杜吃第一口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的脑海里，各种影像似乎在爆炸。

“真是难以置信，萨尔瓦托。你烹调的方法和马瑟·巴纽写作的方式一模一样。”

“啊，巴纽，一个好人。他知道你只能靠舌头看清世界，还有鼻子和胃。”库尼奥欣赏地叹了口气说。然后他吃了一口菜，补充道：“佩尔杜船长，我坚信你必须品尝一个国家的灵魂，才能了解、懂得它的人民。我说的灵魂是指生长在这儿的东西，人们每天看到、闻到、触摸到的东西，他们内心经历的以及从内到外塑造他们的一切。”

“就像意大利面塑造了意大利人？”马克斯一边吃一边问。

“注意你的措辞，先生。意大利面让女人风姿绰约[3]！”库尼奥边说边激动地用手在空气中比画了一个撩人的女性形体。

他们吃着，笑着。太阳在他们的右侧下山，在他们左边，月亮爬了上来。码头上繁花似锦，醉人花香将他们包围。猫咪四下探索，然后在一只翻倒的书箱顶部占据了有利位置，陪伴着船上的男人们。

佩尔杜的心中充满了一种陌生的宁静感。

食物能治愈你吗？

每吃一口，那浸润了普罗旺斯香草和橄榄油的食物，似乎让他了解了更多展现在面前的土地。他已经能品尝到卢瓦尔运河两岸被森林和葡萄园覆盖的旷野。

那晚他睡得很沉。卡夫卡和林德格伦看着他入睡，公猫伸展四肢躺在门口，林德格伦则偎在他肩上。让不时感到猫爪轻拍他的脸颊，仿佛是在检查他是否还活着。

第二天早晨，他们决定在布里亚尔多停留一阵子。这里是个热门的人流聚集地，家庭游艇季刚刚开始。几乎每小时都有船只经运河抵达，带来潜在的买书人。

马克斯主动把自己仅剩的几件衣服与让分享，让出发时只穿着衬衫、灰色西裤、毛衣和外套。目前，衣服在他们的必需品采购清单上排名并不靠前。

佩尔杜感觉自己上一次穿牛仔裤和褪色的衬衫已经是几个世纪前的事了。他瞥了一眼镜子，几乎认不出镜中的男人了。三天没刮的胡子，掌舵时轻微晒黑的皮肤，轻快的衣服……他看起来不那么紧张，也不比实际年龄老了，尽管也没有年轻多少。

马克斯用铅笔在上唇画出了一条玩世不恭的胡子，又把头发往后梳，扎成一条黑亮的海盗马尾辫。每天早上他只穿着一条轻便的裤子，在后甲板上练功夫，打太极拳。吃午饭时，黄昏时分，他给正在做饭的库尼奥大声读书。库尼奥常常要求听女性作家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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