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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朔国力比千叶远远不如,屈方宁完全不怕,接吻间隙还好奇了一下:“那你跟他又说甚么了?”
御剑退出少许,一气捅到他最深处:“我跟他议了个价,把你卖了。”
屈方宁舒服得大腿都绷直了,闻言格格笑道:“卖了多少钱?”
御剑见他笑得甚是无邪,目光一沉,把他按到床面上:“……千金不易。”
缠绵胡闹一夜,临了天色照雪,已近晨炊之时。二人索性也不再睡,搂在一起扯闲话。御剑说起李达儿王军向西南方向溃逃,大约七八日内,便要与南朝官兵会合。屈方宁立刻来了精神,忙道:“然后一起杀回来?”御剑笑道:“他们岂有这等胆量!多半是缩回谿山口、即云谷一带,到时我们卡住河湟几个据点,分围合击,给他来个瓮中捉鳖。”屈方宁点了点头,道:“这一次南军结盟,可倒了大霉啦。城也丢了,仗也输了,到头来还要给人陪葬!”御剑嘲道:“他们泱泱大国,礼仪之邦,讲风度是头一位的。至于讲得愚不愚蠢,值不值得,统统无关紧要。”屈方宁睫毛一闪,仰头道:“我倒想起一位没风度的祖先了。柳老狐狸这次居然没来插上一脚,真是奇哉怪也。”御剑道:“老狐狸忙着做游戏,没空来分这杯羹。”屈方宁奇道:“甚么游戏?”御剑笑道:“捉迷藏。”
屈方宁立刻领悟,喜道:“白石迷宫!毕罗要打扎伊了?”毕罗在北,扎伊在东,二国国力持平,自其蓝灭亡之后,强盛仅次于千叶。他们自相残杀,那真是求之不得。
御剑弹他额头一下:“他们打他们的,你傻乐甚么?”原来扎伊与毕罗本属兄弟之邦,双方王室互为姻亲,裙带关系错综复杂,那是算不清的一笔乱帐。扎伊王大叔般是摄政王巴达玛同父异母的兄长,关系亲密。巴达玛当年倾心辛然美人奈弥儿,后为御剑横刀夺爱,一怒之下,立誓终身不娶。直至永宁三年,才移情别恋,娶了一名平民女子为妻,千般怜惜,万般宠爱。新婚一年,正是如胶似漆,王宫大殿,都是同进同出。谁知大叔般一见弟妹,即为其美色倾倒,夺之入宫,封为贵妃。巴达玛怒极而反,柳狐看准时机,打着劝和名号,领兵十万而去。想来不日之间,便有一场恶战。
屈方宁一听之下,对这位两次痛失爱妻的苦人儿深表同情,又忍不住好奇那位导致兄弟反目、举国大乱的妖姬,到底是何等美貌。问时,只知名为“禾媚楚楚”,其余一概不知。屈方宁啧啧赞叹,道:“只有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这样的名字。”御剑淡淡一笑,道:“美么?她还有一个更美的名字,以后说给你听。”
屈方宁孩子心性,立刻就往他身上罩,要他现在说。御剑把他抱在胸口,让他压着自己,道:“说什么?”屈方宁叫道:“名字!更美的!”御剑把他两个手捉得高高的,看着他笑道:“嗯,宁宁。”屈方宁犹自未解,还在那里吵个不停。御剑深邃的眼睛望着他脸孔,声音低了下去:“已经说了。”
屈方宁忽然明白过来,脸一下就红了,挣也挣不动了。二人之间一时无言,静谧又暧昧。片刻,御剑轻轻抚摸他后脑,将他的唇压向自己,与他接了个缠绵的长吻。
不几日,离火部春日营、坎水部海青营同时接令,前往驻守即云谷口。海青营忽日队长与巫木旗交好,途中与屈方宁聊得兴起,并辔而行,风雪中飘满了他豪迈的笑声。车唯一路黑沉着脸,显然很不愉快。屈方宁偏还要来跟他搭话:“小将军何故闷闷不乐?”
车唯悻悻望他一眼,更不愉快了。他来之前就发下宏愿,一心要打响他车小将军的赫赫声名,让御剑将军与父亲刮目相看。谁知大战接近尾声,竟无一场拿得出手的胜仗。对比屈方宁一箭射穿李达儿右眼的卓著战功,真是丢尽了秋蒐军的颜面!当下重重哼了一声,道:“我常听人说御剑将军如何如何宠你,今日一看,果真非比寻常。大战当前,却把个空谷给你捉雀儿玩。”
屈方宁无声一笑,不接他的嘲讽。忽日队长却忍不住哼笑一声:“我们屈队长勇略过人,往日大小战役,无不是身先士卒,折冲千里。这次上头突然变了口令,其中原因,小将军难道真的不知?”
屈方宁听他语气冲人,忙插口道:“将军总说我急躁冒进,静居无方,这次退守外围,也是对我的一番……考验。”其实受命之时,他比谁闹得都凶。不过撒泼打滚之地皆在床上,旁人无从得知。御剑晓之以理,抱之以怀,最后没了耐心,按在毡毯上狠狠干了一回,总算平息了这场看不见的战火。临走又斥了一句:“别垮着个脸!把他全须全羽地带回去,就算你大功一件。”屈方宁更不乐意了,背转身道:“我就跟个奶妈似的,带着个没用的臭小孩儿!”御剑一听就笑了,道:“人家怎么没用了?”屈方宁伸出一个巴掌,一条条数道:“荒淫酒色,萎靡畏缩,妒贤嫉能,贪功贪财,九害占了一多半!我要是养了这么个儿子,早就急死了!”御剑越发笑得不行,逗他道:“别人都没用,就你有用,你最厉害,是吧?”屈方宁得意道:“那当然了!也不看是谁带出来的!”御剑大悦,赏了他一只一尺多高的龙胆冰鉴,里头满当当的全是石榴子儿。屈方宁马上忘记了当奶妈的辛酸,兴高采烈地吃了起来。他倒也知道这玩意儿来之不易,吃了几颗,就亲一下御剑的面颊,给他道个谢。御剑哂道:“这有什么?就是要荔枝,大哥也一骑红尘地给你弄来。”这本来是句很动人的情话,可惜屈方宁不学无术,不懂得其中的香艳典故,傻不愣怔地哦了一声,抱着石榴就跑了。
现下他骑着马走在雪里,嘴巴又馋了起来,喝令乌熊过来,往他裤腰里摸。乌熊怕痒,笑得全身乱颤,泰山欲崩。车唯见了他这个小不正经的样子,只当他故意给自己难堪,愈发气得小脸煞白。当日从谷外掳获四名美貌女童,泄了一夜的火,才压下这口窝囊气。孰料其中一名来头不小,乃是当地猎户首领的女儿。第二天一早,百来号人气势汹汹地堵在营地前,投枪举矛,哇哇怪叫,闹得人尽皆知。还是屈方宁出面赔礼道歉,才把人打发回去。车唯一张脸青了又白,一头扎进营帐,一连三天都称病不出。秋蒐军乐得无事,撅着屁股在门口捕雀儿。忽日队长远远望见,嘲道:“这孬犊子,还真捉起雀儿来了!”
屈方宁随他目光一看,正巧一只肥雀儿入网,三五人欢呼雀跃,声音响彻空谷。遂笑道:“左右也是闲着,捉捉鸟儿,打打野味,正好舒活筋骨,又可解戍防之苦。”即云谷毗邻拒马城北,距千叶大军驻地一百四十多里。虽位于西凉残部败逃方向,但拒马城已然失守,想来李达儿也不会冒险取道于此。御剑将他们调派至此,也就等同于闲置了。
忽日嘿然一笑:“主帅卖义兄的面子,却委屈了自己的爱子。”拍了拍他肩膀,回海青营去了。
屈方宁微微一笑,回头瞥一眼自得其乐的秋蒐兵,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秋蒐大帐,不知怎的有些心神不宁。回帐少顷,心烦更甚,在帐内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向乌熊命道:“去请车小将军来!”过了许久,才见几名秋蒐军不情不愿地进来了。屈方宁劈头问道:“车唯呢?”几人神色慌乱,你推我,我捅你,个个欲言又止的模样。屈方宁腾地站起,厉声道:“他去哪了?带兵了没有?去多久了?”一名老兵颤声道:“小将军说……说咽不下这口气,要给……那群猎户一点厉害看看。带……带了一百多人,都是……精锐。”屈方宁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他衣襟喝道:“什么时候的事?”那老兵骇道:“昨……昨天一早……”屈方宁怒道:“为何早不来告诉我?”忽日队长旋即赶到,也是勃然大怒,骂道:“甚么东西!如此罔顾军纪,根本不配为一军之将!”屈方宁沉吟片刻,伸手取下挂在帐门旁的白裘与月下霜,道:“我去接他。”忽日惊道:“屈队长,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你何必为他以身犯法?让他冻上几天,自然知道回来了!”屈方宁脚步一顿,道:“总不能由他在外游荡,生死不问。他要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向车将军交代?”忽日怔了怔,叹了口气:“也罢,想来将军也不会问罪于你。”屈方宁谦虚道:“那也未必。”点了一队精兵,入谷寻人去了。
出行约三十里,只见雪谷之中血迹斑斑,一片狼藉,帐房、器物被践踏成不成模样,废墟上横七竖八满是猎户、女人、小孩尸体,却不见车唯踪影。屈方宁命人兵分三路,寻觅至凌晨,终于在一处塌陷雪井中找到了被困的车唯等人。车唯忍饥捱冻一天一夜,积了一肚子火气,一上来就推了屈方宁一个趔趄,叫道:“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来,是故意要整死老子吧?”春日营众兵见队长冒险前来相救,他非但不领情,反而口出不逊,个个面有怒容。额尔古一步上前,铁塔般的身躯往屈方宁面前一挡,蒲扇大小的手轻轻一推,车唯一连跌开几步,跳脚道:“贱种找死!”秋蒐军纷纷在他身后拔刀,春日营也随之剑拔弩张,眼见就是一场血肉横飞。
阿木尔耳朵忽然轻轻翕动,急向屈方宁打了几个手势。屈方宁脸色一变,问道:“多少人?”阿木尔缓缓摇了摇头,指了指对峙双方,比了个数字。
车唯心内起疑,指道:“你们嘀嘀咕咕的搞甚么名堂?他说四、四甚么?”
屈方宁沉默地望他一眼,目光甚是奇异。继而旌旗一摆,命众人各寻背风处藏身,自己也猫腰躲在一处雪坡之后。
车唯还道他对自己摆谱,正要发火,屈方宁一把把他按在地下,低吼道:“闭嘴!”
车唯一张脸挂满雪渣,挣扎抬头一看,全身如坠冰窖,牙关也打起颤来。
黎明微弱的曙光下,黑压压数万西凉残军,正向他们藏身之处开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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