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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上元（第1页）

火盆里的炭火烧的正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宋楚妗渐渐的止住了哭声，从皇后怀里起来，拿帕子擦了眼睛。她端起旁边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划过胸腔，温暖着她的肺腑。

初六日，来凤仪宫拜见的，还有宁王沈澈。

听见宫女前来禀报宋楚妗有些意外和慌乱，宋皇后自嘲一笑，“现在还记挂着我的，除了你也就只有他了。”

宋皇后依稀记起那些孤独伤心的日日月月，喟然长叹，“那时候你不在宫里，穆王又换了性情，我整日里以泪洗面。那么多孩子里，也就只有他，时常来看我，与我排忧解闷。”

宋楚妗低着头看自己的指尖，她的表情就被遮掩住了，她轻声道，“宁王殿下是个有心的人”

宋皇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轻声说道，“是啊，他是个有心的人，我不过随手帮过他几次擦罢了，他便记到现在，也是极为难得了。”

正说着，宁王已从正殿门口走到了这里。

身后的珠帘被掀开，玉珠轻轻的碰撞着发出叮当的声响，宋楚妗听见一阵脚步声和衣裳悉索的声音，那声音近了，宋楚妗便起身见礼，“参加宁王殿下。”

“不必多礼，宋姑娘请起。”

沈澈坐在一旁，他注意到宋楚妗的眼睛有似乎点红，像是哭过一般，但宋楚妗低着头，不肯让人细瞧。

“你今日怎么来了？”宋皇后问道。

“儿臣府上来了为琴师，是从姑苏来的。”

听到姑苏两个字，宋皇后的心像是被牵动了一根弦，穆王的王府，便在姑苏。

大楚只在开国时有过几任藩王，最后也都废黜了，藩王制也不了了之。楚安帝对他的第一个孩子也不能说不好，他到底还是让他活了一条命，还给他一处最好最富庶的封地，放他山高海阔的走了。

宋皇后对此也是明白的，可到底是心有不甘，到底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她抬头看着沈澈，只听到沈澈说，“那位琴师说他也曾在穆王府献过艺，据他所说，穆王兄仁厚爱民，十分受江南百姓爱戴。”

“母后，穆王兄虽不能亲自前来看您，但您若知晓他的一点消息，想来心中也是高兴的吧。”

宋皇后心中百感交集，她曾一度十分愤然——她的儿子，虽看起来阴冷了些，内心里却是十分仁厚，可那些人却在他摔断腿后，说他暴虐无道，心狠残酷。

她虽未见过那些人，可每日听着别人转述的朝堂上的谏言，她就觉得奇妙，他们奏折里的太子，似乎与她教养的儿子，并不是一个人。

现在好了，他山高水长的得了自由，把过往的一切都摆脱了，终于回归本心，她应当高兴。

她应当欢心喜乐，吃斋念佛，她要活的久一点，她活的久一点，他的快乐也就长一点。

京城与江南，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不知隔了多少座山多少道水，可是那群山连绵处，隔不断她的一片慈母心。

宋皇后突然觉得乏了，挥手退了宫人，沈澈与宋楚妗也退了出来。

宋楚妗预备回去了，沈澈跟在她身后，他们走过一道极长的游廊，那游廊两旁的池水都结了薄冰，似乎能看到五彩斑斓的锦鲤在冰下出没。

沈澈在宋楚妗身后，与她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便能看见她头上的珍珠步摇一晃一晃的，披风在风里垂垂落落。

“殿下，你跟着我做什么？”宋楚妗停了脚步，回身挑眉看他，眼中有些许不耐。

“姐姐，你是不是还在为山上的事情生气？”

“殿下严重了，民女不敢。”宋楚妗的眼眸一垂，她看着脚下的青石板，淡淡的道。

“姐姐，我向你道歉，我做错了事，你原谅我好不好。”沈澈看着宋楚妗，他那双淡墨色的眼睛里似有凄冷的风霜，他那样专注恳切的看着宋楚妗，倒生了一份可怜的意味。

“殿下，你要叫我宋姑娘。”宋楚妗却神色淡然，她的心肠早就硬了起来，丝毫不动摇。

沈澈垂了垂眸，又看了宋楚妗一眼，“宋姑娘……我做错了，你原谅我吧。”

“……”

“殿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不要拿我开这样的玩笑。”宋楚妗也不知道该对沈澈说什么，她觉得沈澈有些陌生，站在她面前，却已比她高出那么多，让她心生压迫之感。她冷冷的丢下这样一句话，转头便走。

沈澈见她是真的生气了，也不知道她是为什么生气，他见四下无人，便快步追上了宋楚妗，他拉住了宋楚妗的披风，宋楚妗被拉住停了脚步，转过身来仰头看着他。

沈澈的眼睛里就有了那么些焦急和恳切，以及一些不知所措，宋楚妗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他就无措的松开了手，似乎是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在宋楚妗清冷的目光下，似乎无处遁形。他低着头，想要躲避开宋楚妗的目光，但他的一切表情却都落在了宋楚妗的眼睛里。

他最后终于鼓起了勇气，对上宋楚妗的目光，他眼眸里全然没有了看别人时的冰冷和算计，满是真诚和无措，他看着宋楚妗，低声道，“姐……宋姑娘，我没有想开你玩笑，我是真的想让你开心，让你生气的事，我不敢做的。”

你怎么不懂呢，我怎么敢开你的玩笑，我怎么敢惹你生气呢？

你若能看清我，你看清我，细数我们往日的点点滴滴，你就会大吃一惊，你就会明白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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