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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往事（第2页）

若他们识相，楚安帝就还是个仁慈的好帝王的。

那时一起离开的，便还有定国公府的少夫人，她跪在世子的书房前，那一天下了大雨，她没打伞，在雨里跪了一晚上。

说实话她想不起那天都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那天的雨很凉，地面像是一层寒冰一样，那时候她也是刚生下冯慕不久。大雨瓢泼而下，流水哗啦哗啦的冲刷着她，汇聚的水流河水一样从她身侧绕过了，旁边的花树被打落了一地的花，萎靡的开在水里随波而去。

侍女哭着跟她说，“夫人，我们回去吧，世子说他不见您。”

“他在里面做什么，”罗氏倒是极为冷静，只是她的身子有些发抖，那是被冻得，她的声音有些发抖，“赵姨娘是不是在里面？”

“是……”侍女似乎不忍启齿，她哀哀劝道，“夫人，回去吧，何苦如此？”

“我不回去，回不去了。”少夫人背挺得笔直，像一棵风雨中的竹子，定定的看着那扇禁闭的门。

她的脸上全是水，水痕顺着下巴串成珠流淌下去了。睫毛上也全是水珠，眼下湿漉漉的，可是她的眼圈一点也没红，她没有哭。

罗家的女儿死也不能够哭的，她只是要讨一张休书，好回家去陪伴着母亲。

侍女没有办法，又让人抱来了孙少爷，那时冯慕还只是个幼儿，此时正在廊檐下哇哇直哭，可罗氏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别开了眼。

她铁了心要走，谁也拦不住了。

她真的跪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低了头，几乎要力竭而昏倒的时候，门终于开了，冯世子从屋里出来，他打着伞，低头看着他的发妻，赵姨娘跟在他身后出来。

罗氏先是听见开门声，而后听见踩水的脚步声，她低着头就看见一双黑金描云纹的靴子，她往上看，就看见那张熟悉又好看的脸——她的夫君。

罗氏没有镜子，可她也知道自己此刻是十分狼狈的。但她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狼狈：浑身湿透，脸白的像鬼，嘴巴又被冻得青紫，还不自觉的打着哆嗦，应当是十分惹人怜惜的了，可她说出的话却又带着刺，十分不惹人怜惜的了。

她说，“休书你写了吗？”

冯世子没有说话，他一只手打着伞，端详了她好长一会儿时间，似乎是要记住她的模样似的，但罗氏低了头，不肯让他看。

她觉得，他一定很是疑惑，自己当初为何会娶了如此丑陋，又不可理喻的的一个女子为妻。

最后一面，她本也不想如此狼狈，奈何她的夫婿，逼她至此。

冯世子动了动手，从宽大的袖子里露出那么一截手指，其中食指与拇指间夹了一张纸，上面有几行新干的墨迹。罗氏下意识想接过来，手却堪堪停住了，向侍女借了快帕子擦干了手，才接过那一张纸。

罗氏脱了力，是被侍女搀扶着起来的，亦是被妇女搀扶着离开，她在离开时，一次都没有回头，纵使身后婴儿哭的再大声她也只是咬着牙，一次都没有回头。

罗家遗孀走时，没有带走任何金银，她们只带走了一块牌匾，是□□所赐，御书忠烈千秋。

有人说，她们还会回来的，回来时这块牌匾就要重新再挂到罗家的门楣上。

但十五年，京中的人早把他们忘得干净，城外的山道上，也没有熟悉的故人踩着日暮归途，带回那载满了光阴尘埃的牌匾。

罗家人走后，冯老国公闭门谢客了一段时日，再后来，他便主动传爵于世子，跑到征战一生的西北安享晚年去了，那时西北早就十分太平了，马背上的人踏上了土地，有了自己的房子，吃上了黍米，草原上也没有了纷争。

老国公只是喜欢在城墙上看，看远方的草原，回想一些早已被遗忘的曾经。后来，定国公把冯慕送了过来，让老国公抚养。

西北是个跑马的好地方，一望无际的草原，千里不歇的宝马，冯慕在他的教导下一天天的长大了，等他再长大一些的时候，他把冯慕丢进了军营。

冯慕自己一点点的，从小兵爬到了前锋，后来又自己当上了将军。

冯慕比他的父亲还要像老国公，或许是像他的祖爷爷，那位开国的大将。

但是定国公在看着冯慕的时候，看他策马扬鞭意气风发，总也会想起另一个孩子。他无缘看着那个孩子长大，但那个孩子若是没有遭逢那些变故，平平安安的长大了，应当是与冯慕一般的少年英才才是。

可他没机会了。

那个叫罗昭的少年，再也没机会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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