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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十八章 六月廿一夏至（第1页）

第十八章.六月廿一—夏至

夏至：初候，鹿角解。二候，蜩始鸣。三候，半夏生。

流觞会之后，小姐们继续跟着柳嬷嬷学习课业。这几日徐有窈在礼仪方面的学习，明显不同于前些时候了，小有进步，一个动作几遍下来基本上是不会出错的。

柳嬷嬷瞧着这几天她状态好了不少，于是决定今日上女红，先摸摸她的底，让她练习一下基础绣法。京城闺秀多以蜀绣为主，因为蜀地锦官城是继京城之后的第二大要地。柳嬷嬷拿出绢布挑了几股线：“如今已到冬时，梅花始发，那今日便绣一枝梅花吧，以银朱色为主。我现在用的是掺针，每一层的针脚一样长，针与针紧密靠着，另一层接在头一层的针脚上，运针时是从内向外，绣花瓣能够浸色多。”

柳嬷嬷下针收针动作利索，很快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就绣好了，蜀绣如同作画一般，笔触湿润，带着光泽和柔和。当然，对于技巧成熟的绣娘来说，蜀绣便是这般，但是，徐有窈是初学者，可以不讲究这点，柳嬷嬷也不会要求太严苛。

徐有窈毕竟是做苏绣的，虽说每种流派之间的技巧不一样，但是基础针法、走向和手法都是互通的。在她绣的时候，柳嬷嬷很是意外，意外的不仅是她绣出来了，绣的几乎不差，甚至更好，还有就是她的手法是自己教的掺针，但又在一些细节上大有不同，像是糅合了别的流派。

只见绣面上的那枝梅花，枝干苍劲有力，用三种不同的针法加以缁色、墨色，起承转轴，错落有致，疏影横斜。梅绣六朵而有六景，暗香浮动于绢上。其一，净雪初落，轻匀红脂，如美人初妆，欲渡香腮。其二，月胧映水，梅萼渐明，如美人善睐，灵波流转。其三，若剪赤绡，俨抱檀屑，语低香近，如美人丹唇，皓齿内鲜。其四，寒不遮俏，不与春俗，娇红羞绿，如美人含笑，靥辅承权。其五，寒酥未肯消，细摇湿花，鲜洁华滋，如美人蔻丹，滑红莹光。其六，庭深露重，似浸玉杯，犹剪灯花，美人小酌，酡颜沾露。

这六景之梅，是何等的绣工才可绣出的如此生动传神，真真似活了一般。柳嬷嬷连连惊叹道：“这梅花绣的竟如此传神！”

拿起徐有窈的绣面，柳嬷嬷指着花瓣的脉络处问道：“这是什么针法？我还从未见过！”倒不是柳嬷嬷孤陋寡闻，只是苏绣现今只在姑苏一带流行，并没有传到京城来，且柳嬷嬷是教养嬷嬷，只需要会蜀绣和京绣即可，故而她没有见过苏绣的技法。

徐有窈遇到自己拿手的苏绣，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说起来话也不同于旁时的内向腼腆，眼睛里都带了光采：“这是我在姑苏时学的绣法，正抢针。”

说到姑苏，柳嬷嬷便明白了，她尝听闻姑苏一带是有自己的绣法的，其灵动不输于广为流传的蜀绣。这个九小姐到底是绣了多久，才能有如此绣工，虽比不上生莲坊，但也可京城中其他绣娘一较高下了！

绣的如此之妙，柳嬷嬷决定让其他几位也看看，隧拿着徐有窈的绣面去了旁边的屋子，此时三位小姐正在练习煮茶、沏茶、闻茶、品茶。见柳嬷嬷进来了，放下手里的物什，向柳嬷嬷问道：“嬷嬷怎得过来了？”

柳嬷嬷平时严肃的脸此时带着笑意，拿出徐有窈的绣面给三位小姐说道：“这是九小姐刚绣的，三位小姐前些日子才上完刺绣，你们看看这九小姐绣的如何？”

徐有莹看到这绣面后，先开口道：“这，绣的太好了吧？九妹妹何时学会的？”语气里满满是的钦佩。徐有惠瞥了眼这绣面，饶是对徐有窈特别挑刺的她，也得承认她绣的这梅花是真的好，她说不出来什么讽刺挑剔的话了，索性闭了嘴。

“是什么这么好？不如让老爷我也看看吧。”还未等徐有娴说话，徐致誉便从外面进来了，随后还有霍氏和卫姨娘。柳嬷嬷见到徐致誉便见礼，隧将绣面递与他：“徐大人，此为九小姐女红课所绣。”

徐致誉接过绣面，他虽然不懂女儿家的刺绣女红一类，但是可以分辨出好坏，也能欣赏这件精致的绣面的：“当真是妙极了！”环顾一圈，又问柳嬷嬷道：“九丫头呢？”

柳嬷嬷道：“在隔间。这便叫小姐出来。”徐致誉点点头，向旁边的徐有娴说道：“为父今日就是来抽查你们的课程，没想到竟有如此惊喜。有娴一直很好，为父很放心。有惠前几日又以自己所学救了祥亲王，给为父长脸。而且一直落后于你们姐妹的九丫头，如今看来也不错！”

又看了看后面的徐有莹，抚了一下胡子，笑道：“有莹也很不错呢！”意外的也被夸赞到了的徐有莹，有些羞涩的笑了一下，没有回应。一旁的卫姨娘脸上带着为徐致誉感到高兴的笑意，说道：“几位小姐都是个顶个的，老爷真有福气，妾身也为老爷感到高兴呢！”

卫姨娘这话一出，霍氏便剐了她一眼，自己这个主母还没有说话，你瞎凑什么？徐致誉也看到了霍氏的眼神，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将卫姨娘拉到身旁，无视霍氏怒容，对着几位小姐又说道：“明年你们的二哥哥就要考春闱了，再给为父考个会元和状元回来，当真是为父的福气了！”

徐有娴也笑着说道：“听闻，书院的夫子极其喜爱哥哥，如今又和夫子去做了交流。以女儿之见，哥哥此番春闱必定高中。”徐致誉笑着点点头，虽然其他两个儿子不中用，但是有一个有琋便已足矣，胜于其他人。

徐有窈随着柳嬷嬷从隔间里出来，向徐致誉和霍氏见礼，动作还不够完美，但是徐致誉这会正高兴也没有在意，问她道：“九丫头，你这绣技是在哪里学的？”

“在姑苏时，同外祖母学习的。”徐有窈回答道，没有像往日一样低着头，声音讷讷的。徐致誉点点头：“很好！”说罢，又嘱咐了各位小姐几句，因孙管家来找他，便离开了传习堂。

徐致誉一走，卫姨娘也要跟着离开回荷举院。霍氏本想把她带到淑慎院好好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规矩！但柳嬷嬷还在这里，不便让她看见这些不体面的事情，便放任卫姨娘离开。

卫姨娘刚一出传习堂，就被霍氏的侍女画屏拦下了：“姨娘请留步，夫人让奴婢请您去淑慎院一趟。”卫姨娘不好直接与画屏在这里撕破脸，便随着去了，她倒要看看这个霍氏会如何折磨自己，会如何彻底的将老爷那点仅剩的夫妻情谊葬送。

以前霍氏就因徐致誉太过宠爱卫姨娘而大发雷霆，全然不顾卫姨娘是贵妾，将其带到淑慎院，准备好好教训她时。谁知，徐致誉突然回来了，冲到淑慎院里，和霍氏起了争执，足足闹了一天，由此两人关系恶化。

霍氏回到淑慎时，卫姨娘已经在院里冰冷的石砖上跪了两个时辰了，窈窕的身姿即使寒冷也遮不去，让霍氏看了心里更加恼怒。冷风就像霍氏的手掌一般扇在她身上，卫姨娘跪在那里似石头般僵硬，□□，不肯向霍氏服软一分。她好看的柳叶眉蹙在一起，面色发青，嘴唇轻轻碰在一起，干裂渐紫。若仔细看，便会发现卫姨娘的身子在颤抖，她努力克制住却被冷风无情摇晃。

啪，霍氏一巴掌就上去了，卫姨娘冻僵的脸上浮起了几道红痕，嘴角还破了一点，可见霍氏力道之大。霍氏嘴角挑起不屑，轻视的弧度，眼神凶恶，一对新月眉呈一上一下的怪异样子扭曲在一起。手上发狠拽起卫姨娘的头发，让卫姨娘直视自己：“一个妾而已，还敢爬到我头上？上次老爷救了你，算你好命。这次，我就要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说罢，扬起右手欲再抽一巴掌，卫姨娘伸出手用力的抓住霍氏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夫人，我可以容忍你一次。但我让不了第二次。”抓紧霍氏欲挣脱的手，凑近到她耳边，轻轻的说道：“夫人，您可知文若景。”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霍氏闻言，大惊失色，下意识的退后几步，被卫姨娘抓住的手，就像卫姨娘在冷风里的身子一样不自主的抖了起来。霍氏一把推开卫姨娘，冷笑道：“我可不认识，什么，文若景！”霍氏在说这句话时，整个人抖个不停，连带着尾音也在颤抖，就像布料被割破的声音一样。

卫姨娘起身，拍了拍褶皱的衣裙，站到霍氏面前，眼睛里如同九寒天的子时一般，是最冷的时候，声音却依旧娇柔：“若夫人不知道，那我可真得奇怪四少爷是哪来的？”说罢，深深的看了霍氏一眼，转身而去。

卫姨娘一走，霍氏便跌坐在刚才她跪过的石砖上，只觉跌入了冰窖一般，寒气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从每一处钻入体肤，渗入骨髓。画屏在弯廊处见卫姨娘从淑慎院里毫发无损的出来了，心下疑惑看来夫人并未对卫姨娘做什么，又这么快让她出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了？

念此便加快脚步，赶紧走进淑慎院，只见霍氏坐在地上，吓得画屏赶紧把她扶起来说道：“夫人，这外头冷，可不能坐这。”画屏就像霍氏的支撑点，她整个人都站不住了，只能靠在画屏身上。画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夫人又为何这般样子，思量着开口道：“夫人，您与卫姨娘这是？”

霍氏突然暴喝道：“闭嘴！”见她脾气又上来了，画屏可不敢再问下去了，立马闭了口。将霍氏扶到房里的椅子上后，画屏也不敢动，不知道是要出去还是待着，正在她纠结的时候。啪，霍氏突然把手里的热茶摔在画屏身上，画屏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立马跪了下来，俯着身子，磕着头，说道：“夫人，请您息怒啊！”

啪，一个铜制烛台砸到了画屏的额头上，顿时鲜血直流，血都流到画屏眼睛上了，但是她不敢擦，也不敢动，只是闭着眼睛，瑟瑟发抖的跪在那里。霍氏冲上去，拽起画屏的衣领，怒视着她，眼球都快爆出来似的，吼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告诉她的？是不是你？！”

画屏被霍氏这副样子吓懵了，眼泪也流了出来，一个劲的求饶道：“夫人，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啊！”霍氏瞬间甩了她一巴掌，又拎起画屏把她拖到门口扔了出去。画屏不知道霍氏为什么突然成了这样，但是她不能去叫人，如果让别人看见了，再告诉徐致誉，那么霍氏就会被徐致誉更加的厌恶。

画屏抹了一把流到眼睛上的血，使劲的拍着门，叫道：“夫人，夫人，您怎么了？”霍氏把画屏拎出去后，靠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混乱，耳边也充斥着心烦意乱的声音。霍氏用手捂住脸，良久后，指缝里滴下几滴水珠，也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门外的画屏也叫不动了，手掌心红彤彤的，她坐在地上，靠在门上，用袖子擦着有些干了的血渍，眼泪如泉涌。冷风刺在伤处，泪处，痛得厉害。【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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