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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他直接后退了一步用力阖上门,将尚在流泪的谢持关在了门外。
远处的侍从很快注意到了这边的变故,两个最亲近的心腹率先走上了前来,道:“殿下,咱们还是走罢,若是陛下知道了您私下来见……会不高兴的。”
谢持弱弱地点了点头,转身往院外走,通红的眼眶和眼泪还未擦尽,就这么曝露在所有人眼下。
……
午憩过后,帝驾回宫,谢定夷显然也清楚谢持刚刚在私底下去找那个人的事,但她一句也没提,上了马车后只安静地看书,手边的小几上堆着几本批完的奏折,被她随手拾掇到了一旁。
一直到马车驶出崤山的地界,两道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紧接着熟悉的声音就从窗外穿了进来,是宁荷道:“陛下,宁竹来了。”
谢定夷用书撩起了一半车帘,看向窗外,问:“什么事?”
宁竹风尘仆仆,刚翻身下马就朝马车走来,附耳轻声道:“陛下,晏仪卿遇刺了。”
谢定夷眼神一顿,听她继续道:“是中毒,现在人还在,但也是命悬一线的光景,明水殿的侍从来近章宫报的,臣没有声张,让风诉先去看了,东西是宁柏他们几个在查。”
谢定夷道:“知道了,你先回吧。”
宁竹应了一声是,没有耽搁,翻身上马后就离开了,谢定夷放下窗帘,见谢持仍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一副不敢多听多问的样子。
一直到车队进入梁安的城门,谢定夷才吩咐道:“今日是你母亲忌日,到城内之后你就回你父亲那里吧。”
谢持忙低头,放下书微微起身,应道:“是。”
……
正如宁竹说的那样,晏停已经命悬一线了,谢定夷一踏入内殿便看见他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唇色发绀,落在那张受了伤的脸上显得无比狰狞,令人不忍直视。
谢定夷看向立在一旁的风诉和宁柏,问:“怎么样?”
风诉先道:“很显然是中毒,但不是近日下的,应该是积了许久才突然被牵引出来,这才一时间伤了心脉。”
“仪卿殿下脸伤在数月之前,按理说到今日至少应该结痂了,但今日一看却还在反复,臣验了那伤口中的脓血,发现上面带着毒。”
谢定夷道:“你是说伤他的凶器上有毒?”
风诉道:“也不一定是凶器,也有可能是受伤后敷在脸上的药或是包着的纱布,毕竟从受伤到现在已经很久,仪卿殿下接触过的东西也很多,一时间不好分辨。”
谢定夷转头问宁竹:“一直替他看伤的是谁?”
宁竹道:“医署的章与还。”
谢定夷问:“此人有什么问题吗?”
宁竹道:“并无,调任至医官署后一直勤恳,先前还替武贵君看过腿伤,替他缓解雨夜湿疼之症。”
谢定夷道:“调任?那此人先前供职于何地?”
梁安的官员大多都是从各地擢升上来的,京中官员或是告归或是外派,位置空缺出来都是先在吏部记档,再由吏部从各地选人,最后定下人选送到御前过目,谢定夷觉得可行就再将奏折下发,吏部拟出调函发至各地。
不过每年宫内宫外来往的官员无数,谢定夷常用的医官也并不是此人,是以并不记得此人的来历,宁竹听她问,上前一步,压低了些许声音,道:“章与还出身晋州,考官后便在岫云城医署任职,后因医术出众升至了医署的司主官,那时候晋州的府丞还是沈蒲沈大人。”
“沈大人卸任前,举荐了章与还来到梁安,此人便入了宫中的医署。”
凡世家大族,不论是想激流勇进还是明哲保身,首要的便是对当朝的风向有个十分准确的把握,即便自己不在朝中任职,却不能彻底脱身,否则便如目盲之人行于崖边,不知哪日就被人推入了万丈深渊,为了不引人注目或是有结党营私之嫌,这批同世家有联系的人大多不会被安排在过高的职位上,医馆署、内常宫,甚至起灯处,越是不起眼的地方,就越能知晓微末的风吹草动。
这其实没什么奇怪的,这么大的朝堂,这么多的人,不是你说一句不可结党营私他们就会乖乖听话,朝中众臣就宛若一张细密无声的巨网,从庙堂之高延至江湖之远,层层叠叠,线与线之间不知何时成结,又不知何时绞紧,每一道看似清晰可辨的纹理下,实则藏着无数隐秘的交缠和牵连。
有人在光下施礼,就有人在暗处潜伏,有人看似忠贞,实则掌着另一个角落的线头。
明面上的奏折一封封递来,密保和耳语却从未停过,她几乎每日都要拆解无数重叠的词句,剥去其中虚饰的伪装,才能看出这张巨网的一丝新动。
而如今,就有人挑出了沈家这条线,将他们从暗处送到了她面前。
是想告诉她什么?是沈淙不值得信任,还是沈家是个庞然大物,不能轻易放权?
可沈淙并未进宫,主家之中也没有人在梁安为官,甚至他父亲的府丞一职,也在她登基的前三年卸任了,唯有母亲还在晋州军中,但也只是一个不高不低的五品官而已。
对方是觉得她一定会让沈淙进宫吗?所以想强调沈氏之盛,以此警告她三思而后行。
“陛下,”见谢定夷不语,宁竹开口问道:“要审章与还吗?”
谢定夷没立时点头,而是先另问道:“是谁让章与来接手晏停脸伤一事的?”
“似乎没谁特意指派,”宁竹道:“当时仪卿殿下回宫后,身边的侍从去医官署请人,章大人出身晋州,经历过东宛战事,极擅刀箭等外伤,是以在得知仪卿殿下受的是刀伤后,医官署的正使就自然而然地派了他来。”
医官署的正使刘亓已经年过六十了,要不了两三年就会告归,平日里除了给谢定夷把把平安脉之外几乎从不去各宫各府服侍,若说她也在里面掺了一脚,那谢定夷觉得自己这个皇帝也不用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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