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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大帝（第1页）

“天师免礼。”上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说不上悦耳，但极庄重威严。

张嘉闻直起身后，只听大帝饶有兴致地说：“当年系师张鲁于此地创立平都治，号令数万鬼众，本座也曾瞻仰其风采，不想凡间岁月荏苒，如今来我平都山的，已是他的后辈儿孙。我看看，嗯，果然是家学渊源，天师真美姿仪也。”

张嘉闻虽看着清冷，但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之人，反而因为他俊逸沉稳，法相庄严，哪怕客套话听起来也多了几分真诚：“不敢当陛下夸赞，沧海桑田，前辈祖师早已作古，大帝却是风采依旧。”

“哈哈。天师过奖了。”大家商业互夸，大帝明显被捧得很高兴。

寒暄几句后，大帝轻咳了一声，“前日听白无常回来禀报，才知道天师云游到此，如今本座有一桩要紧事，怕是要劳烦先生一二。”

张嘉闻也端正了神色：“在下之前听谢将军隐约提起，听说川蜀一带，近来有数百生魂失踪？”

“正是！此间事颇为怪异，黑无常，你来与天师说说具体情形。”

肃立在旁的范无救拱手领命，面向张嘉闻说道：“此事要从大概三个月前说起，在下当时正在剑州出差，忽然察觉到附近有生魂离体，于是便打算一并拘走。可当我随着亡魂气息一路追过去，感应却突然断了，只在附近发现一具新亡的男童尸体，三魂七魄都不见了，而且那尸身状况颇为凄惨，似乎死前经受过长时间折磨。”

黑无常说到这里顿了顿，一向黑如锅底的脸上也面露不忍，似乎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形。

白无常见状，便出来继续说道：“黑木头，不，范将军隐隐察觉事情有些不寻常，就去寻了当地城隍，却发现命书之上那名孩童寿命未尽，根本不该当日身亡。要知道，凡人出生死亡的日期时辰是投胎前便定好的，应该分毫不差，如今却对不上了。城隍也是惶惑不解，随后才想起来，近年来当地屡屡有百姓失踪，因为这是凡间官府事务，他就没有插手，似乎一直没有破案。”

“范将军回到酆都后，便拿着失踪名录去了判官司细细查访，发现其中许多阳寿未尽之人魂灯已灭，生魂已散，亡魂却未入黄泉，不知所踪。他据此禀告陛下，陛下震怒，召集川黔一带四路五十四州所有城隍来到酆都，查阅十年来所有的户籍命书。结果发现几乎蜀地所有州县都有生人亡魂失踪的记录，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魂，阴阳两界都寻不到半点踪迹。”

说到这里，上首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吾御极以来，凡两千八百年，酆都从未发生过如此诡谲之事，事关重大，若是让天庭得知，恐怕这酆都上下都罪责难逃。”酆都大帝捻着自已的长须，愁的不行，还差两百年就可以卸任了，怎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张嘉闻正色道：“敢问陛下，亡魂失踪具体时间和分布州县可有相关记录？”

黑无常此时也缓过来，他指了指放在案几上那一沓厚厚的卷宗，回答道：“这是酆都汇集各地城隍历经三月整理出的手札，大约自八九年前开始，蜀地各州县便开始陆续有百姓失踪，而且历年有所增加，但因为时间长，数目不大，各地官府也只当是被拍花子拐卖罢了，也没有引起各城隍的注意。”

“但自从去年春天开始，数量明显增多，生人亡魂失踪案至今共八百宗左右，而最近一年便有五百六十宗之多。整个川蜀共分为益州路、梓州路、利州路、夔州路，总称四川路，怪异的是，生魂失踪遍布整个四川路，四川之外则极少。从现在倒推以一年为期，若以时间区分，今年的二月发生得最频繁，若以州县划分，那以利州路的剑州为最多。”

张嘉闻闻言，神色也很是沉重：“我之前还不知道情形竟如此严重。陛下，在下能不能看看案卷？”

大帝首肯：“可以，但只能在殿内看。”于是，张嘉闻坐在旁边的书案前，拿过案卷翻看起来，他一目十行，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已看完。

他掩卷沉思片刻，问道：“”此事的确诡异，陛下是怀疑有妖魔作祟，囚生魂，行妖法？”

“恐怕不只是妖魔作祟。”说道这里，大帝静静地打量张嘉闻，突然转了话题：“汉天师一脉传承千年不绝，历代都不乏才智卓绝之辈，上可沟通天地，下可除妖驱鬼。天师应当认识不少道行高深的道门中人吧。”

张嘉闻迎视过去，目光坦然无畏：“陛下的意思是，有修道之人暗中相助，修炼邪功禁术，炼制魂魄？”

“不错！”酆都大帝收回视线，心中已有决定，此刻爽快地承认了：“本座正是有此担心，所以，要拜托天师在蜀地仔细查证一番。若真有妖魔现世，或是妖道助纣为虐，残害百姓，天师必要除恶务尽。”顿了顿，接着说道：“若天师能助我酆都化解此劫，本座自有厚礼相赠。”

张嘉闻推辞道：“除妖卫道乃我辈天职，陛下何出此言？”

大帝轻笑一声：“天师此次入蜀，难道不是要寻白泽图？”

祝永祐和阿蓠在殿外已等了一个时辰了，身处鬼城，又没有天师在侧，两个大活人别说乱走，连话都不太敢说，小话痨祝永祐憋得不行，只能和阿蓠通过眼神互相打气。正是百无聊赖之际，紧闭的殿门终于打开了。

终于看见张嘉闻熟悉的身影，虽然只分开短短时间，但两人都如久别重逢般欣喜又激动，一齐迎上前来：

“先生！”

“师父！”

张嘉闻略带沉重的脸上也闪过几分轻松之色，白无常调侃道：“哟？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是怕我们把天师扣下了？”

祝永祐有些不好意思：“谢将军见笑了，就是觉得师父不在身边，就有些不安心。”

阿蓠开心之余，还有些好奇难耐，也不知那传说中的地狱之神是何模样，便借着张嘉闻的身体遮挡，偷偷抬头往他身后张望。只见一个头戴冠冕的中年男子正闭目坐在王座上，他面色白净，下巴上留着三缕乌黑长须，看起来慈眉善目，不像鬼帝，倒似菩萨。

正在阿蓠鬼鬼祟祟地打量他时，大帝突然睁开了双眼，把她逮个正着。阿蓠吓了一跳赶紧埋下头去，大帝却有些疑惑地“咦”了一声，正待细看时，张嘉闻却转过身将阿蓠挡了个严严实实。

当对上天师那清冷的视线时，大帝颇有兴味地挑起了眉头，须臾间两人无声对视，张嘉闻沉默地一拱手，告别黑白无常，便带着人下去了。只剩大帝一人坐在上首，回忆刚刚那个古怪的小娘子，借尸还魂不稀奇，可来自千年以后的异世之魂确实稀罕，若不是天师护得紧，他定将那小娘子留下来，好生探探她的魂魄。

待走到台阶上，阿蓠还有些惊魂未定：“先生，刚刚酆都大帝是不是怪罪我了？”

“莫担心，无甚大事。”

见张嘉闻说得轻描淡写，阿蓠才放下心来：“幸好有先生在。”

祝永祐有些困惑，他错过什么了吗？为什么明明是三个人，他却好像不配有姓名？他挠了挠头，上前问道：“师父，现在我们去哪？

张嘉闻说：“此处毕竟是鬼城，你们呆久了恐怕有所冲撞，阴气侵体，现在外面应该已经天亮了，我们先出去，其他事到时候再与你们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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