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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温国公府的旧案（第1页）

沈岫拿过纨扇来一看，吓了一跳，原来这扇子的材质并非寻常绸绢，而是世间罕有的冰蚕丝。

冰蚕丝外表看起来与普通缟素毫无二致，只是拿在手中取凉时，才觉得凉风徐来，如置身幽谷之中，晋人王嘉的《拾遗记·员峤山》中说：“有冰蚕长七寸，黑色，有角有鳞，以霜雪覆之，然后作丝，长一尺，其色五彩，织为文锦，入水不濡，以之投火，经宿不燎。”

冰蚕丝的制作极其繁琐，且要与天时地利相应，经春雨夏露秋风冬雪，方能织成，十位技艺精湛的工匠忙活一年，也不过得了一两匹，益州刺史当宝贝似的，全送进宫里来了。

这样的好东西，自然得遵循着长幼尊卑分发，太后，皇帝，贵妃，宸妃，再来才是东宫太子和太子妃，但冰蚕丝实在罕有，往年根本轮不到东宫就分完了，今天益州的产量多了点，裴令月身边又有嫡长女，不过分得了两块丝帕。

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成王府是得不着的，但萧云昭不一样，自从为他皇爹办妥了银矿案之后，他的身价也水涨船高，夫贵妻荣，沈岫生了嫡子，又怀了第二胎，于是，沈岫就拿到了这柄世所稀有的纨扇！

沈岫对萧云昭婉然一笑：“果然是把好扇子！比前些日子你得的凤尾罗的扇子还好！”

“那凤尾罗的扇子，其实扇面也寻常，好就好在那段玉柄上，那不是寻常的白玉，是北边极寒之地出产的冰玉，夏天握在手里冰凉清爽，不生汗渍！上次你做回礼回给了七弟，昨儿我听楚玄当新文给我说‘葛贵嫔得了柄上好的凤尾罗扇子’，想必七弟又将两柄扇子孝敬给他母妃了！”

沈岫笑道：“不是两柄，是一柄，另一把给了陈玉清！团扇本就是女人所用之物，七弟自然是用不着的！”

萧云昭道：“哦？陈氏说的？”

沈岫笑道：“陈氏并非张扬之人，她倒没说，但那扇子的玉柄曾经在百濯香中浸过，百濯香的香气沾衣，历年弥盛，百浣不歇，那日她来府中，身上便有百濯香的气味，可不是沾了扇子上的气味！”

萧云昭道：“七弟倒真是个好性子！”

萧云昭一向沉稳含蓄，轻易不去褒贬他人，可沈岫太了解他了，知道萧云昭这是对萧云黎将扇子转赠一个宫婢颇有微词。

沈岫劝道：“你该相信七弟的眼光，人可以装得了一时，却装不了一世，七弟对她十几年初心不改，一定有他的道理！我跟她交接过这两次，陈玉清不仅聪明贤达，且是个十分有骨气的女子！”

萧云昭道：“那倒颇有点当年温国公的遗风！”

沈岫道：“你怎么知道温国公的为人的？”

萧云昭道：“自从七弟提及当年的祥瑞案，我就去刑部查了案卷，又询问了表舅，丢失祥瑞是大罪不假，但陈豫落到充军流放的地步，其中还另有缘故！”

“哦？什么缘故？”

萧云昭道：“当初本是安陵郡王与陈豫一起负责运送祥瑞的，可出事之后，安陵郡王有琳妃保着，而且据说琳妃曾派人去狱中见过陈豫，具体谈了些什么不得而知，但当时表舅虽然只是个刑部的小官，却留了个心眼，过后让给陈豫送饭的狱卒去打探，好像听陈豫说，琳妃别说保他只削爵，不抄家，就算保他的爵位，温国公府也绝不与这种人同流合污！”

沈岫道：“想来是琳妃怕儿子受罚，叫陈豫把罪过都担起来！”

萧云昭道：“温国公府当日也是白玉为堂金作马的人家，便是没有爵位，那份家产几辈子也花不完，不想陈豫颇为硬气，拒绝与琳妃妥协，后来才抄家流放，又死在了流放之地。”

琳妃找人跟陈豫做交易必然是秘密行事的，萧云昭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个搞了几十年老司法的表舅，这些机密事再瞒不过他的！

沈岫唏嘘道：“别说，这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概与陈玉清倒颇有几分相通之处！”忽而将团扇向桌上一拍，愤然道，“不对呀，琳妃母子心中没鬼，为什么要去找陈豫做交易？那安陵郡王呢？既然是一起运送祥瑞的，想把自己择干净也说不过去，先帝竟为着宠爱琳妃就这么公然护短了？”

萧云昭道：“先帝是想护短，好在有几位言官敢于仗义执言，说安陵郡王与陈豫一同运送祥瑞，重惩功臣之后而不治皇子之罪，只怕会冷了朝臣们的心！先帝再爱子心切，也不敢拿朝政开玩笑，所以，当年安陵郡王封亲王的圣旨都已经拟好了，因着这件案子，封王的事就搁下了！”

所以安陵郡王挨来挨去，结果挨到他父皇崩逝，皇兄即位，大手一挥只封了他个郡王爵。即便如此，沈岫觉得还是太便宜安陵郡王了，没办法，谁让人家姓萧呢，大梁的减免刑责制度遵照八议的旧例，八议之首便是议亲，所谓亲，就是皇亲国戚。

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是一个美好的楚想而已。

沈岫被激起了义愤之心，她来到这里投胎投得好，做了侯府嫡女，还当了亲王妃，但她仍旧忘不了上辈子朝九晚五挤公交车，为生计疲于奔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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