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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周聪没有评上副教授。他倒很快想开了，反正他的学术成果也很好，也就是晚一点到事情。别说副教授，就是正教授职位也是他的，如果这个学校不给他评副教授，他就会跳槽去另外的高校，哪怕降低一点学校的档次也可以，拿到教授头衔之后再看情况。他这人农家出身，在学术上早慧，但是在生活上把社会想得太美好了，还是太单纯了。社会既然在对人进行评级，通过各种职称、级别等把人进行称重，那就一定会有原因的。重要的东西根本就不是在于这个职级，而在于这个职级对应的内容。很多时候其实都不是钱的事，而是钱买不到的东西。比如，中央部委司局级领导的工资也没比一个科员高出去多少，但是能说司局级职务不值得追求吗？

周聪的孩子马上就要上小学了。他倒不担心没有好小学上，bj大多数高校都有附属子弟学校，不管你住在哪里，只要是学校的员工，肯定能确保你的孩子能上附属小学。周聪所在的高校附属小学还是非常好的一所小学，不少人都会托各种关系争取把孩子送进去。当然，另外的路子就是非常硬核的方式，那就是拿着各种各样的证书去敲开学校的大门。

周聪认为应该在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情。在他儿子幼儿园的阶段，别的同事们都给幼儿园阶段的孩子报了各种补习班，英语也学得像模像样，数学也能做基本的奥数题，语文很多都能写小短文了。周聪认为孩子在小的阶段学习能力不够，学这些科目有点揠苗助长了，不利于孩子的成长。他太太也被他说服了，没有强行送孩子去学这些文化课。虽然也有课外班，但是学习强度不够，补习班不够多，难度不够深。和别的幼儿园同学相比，周聪的儿子真的是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周聪对此信心满满，他相信他的儿子会有出息。等轮到他发力的时候，他儿子就能后来居上。因此，周聪不少同事的孩子证书不少，但是周聪儿子基本没有像样的证书。

到了登记入学的时候，周聪夫妻俩带着儿子去报名，看到排队的其他孩子手里都有着不短的简历，他们才有点慌了。一聊，很多孩子都有着各种各样的证书，最不济的都有乐器几级几级的证书。周聪儿子可基本什么都没有。当然，和这些排队的孩子比，周聪最大的本钱是他是学校教职工，他倒不担忧。别的排队家长一听他是学校教职工，也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因为这些家长要么是挤破头买了学区房，要么是通过各种关系把孩子户口落到学校周边社区来，或者在其他方面花了大价钱，而周聪的孩子一出生就稳稳地锁定了这所非常好的小学的学位。一比较起来，这个教职工隐含的价值可不小啊，至少完全不用东拼西凑、耗尽家产去买房子质量极差的学区房了。

轮到周聪提交表格，一切都很顺利，工作人员一看是教职工，都非常热情地接待了周聪一家。但是，此时周聪问了一句极其欠妥的话，他问学校有实验班和普通班的划分吗。工作人员说学校不分重点班和普通班，但是会根据学生的学业准备情况进行分班，也让大家能在相似水平上教学。周聪一听就默认了，这个学校是有实验班和普通班的。但是，此时人很多，他也不好说什么。等回到办公室后，他向前几届学生的家长打听情况，一打听就知道这个学校的特点就是掐尖分班。实验班的师资配比很强，这些学生教学进度更快，学的内容更深，是要为竞赛准备的。普通班的师资就相对要差一些，资源倾斜也要少一些。这个学校在各种评比中都很靠前，很重要的贡献就来自于这几个实验班。

不知道还好，既然都知道了，周聪一家也担心耽误了孩子，如果孩子去了一个普通班，还不说是不是能赶上这些实验班的孩子，要是学习习惯没有培养好可怎么办呢？普通班的孩子虽然可能后来居上，但是在这个阶段的学习能力肯定不如实验班。这可就耽误孩子一辈子了。怎么才能把孩子分到实验班呢？一个老师欲言又止，经过打听才知道，实验班对学校教职工也有特别的政策。如果父母有一方在学校的职称在副教授以上，就能直接进实验班。如果没有这个条件，实验班就是看各种证书。

周聪太太知道这个政策之后，把周聪一顿大骂，说要是她儿子以后没出息的话，全都是他这没出息的爹害的。周聪也堵得慌，本来他认为评副教授迟一年早一年完全没关系，钱没差多少，只是面子上稍微差一点。但是没有想到，这个事情如此重要，以至于要影响下一代了。周聪太太也没有其他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只是不停催促周聪想办法。周聪嘴上说着，进普通班也没关系，是金子自然会发光的。但是，他自己心里也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周聪太太此时把所有怒气都爆发出来了，造成今天局面的原因都在于周聪没有评上副教授。没有评上副教授的原因都在于周聪不知道多和领导走动走动。他太太骂他是一个不求上进的人，是一个呆子。周聪也很郁闷，他牺牲了所有假期，牺牲了陪伴家人的很多时间，都在不停地做着研究，推到公式，修改论文，以至于同事们都说他的屁股上长了钉子，是真正做学问的人。但是，在他太太眼里，他仍然不够努力，仍然是不求上进。

郁闷归郁闷，可儿子是最重要的，绝对不能让儿子后人一等。周聪也不认识别的人了，他的社交圈子基本就在学校内。他太太想到了院长，让周聪去找院长，请院长给小学领导打个招呼。周聪觉得太难为情了，他还从来没有求过人，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直接就否决了，说院长管不到小学，这是两条线。但是，架不住他太太天天在耳边叨叨她，他太太极其心焦以至于上火了，口里都生疮了。人只要一急，说话也就不是那么悦耳了，哪怕是最亲密的人，在研究生阶段对周聪的那种膜拜之情早也消磨殆尽。此时，她所有的中心就是在儿子必须上一个好学校，她已经接受了周聪可能没有出息，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的现实了，因为她也知道要让周聪变得长袖善舞也是不可能的了。

她逼着周聪去找院长，请院长帮忙给附小领导打个招呼。周聪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他本身就不愿意找领导，更何况是为了私事。但是，他拗不过他太太，也只好答应上班时间去找院长说说。这可能也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本来周聪太太是希望周聪拎着一点礼物到院长家里去拜访的，但是周聪死活不愿意，他只愿意去办公室。他太太也只好同意了，总不能用枪顶着他吧。

第二天，周聪硬着头皮去找院长，刚说明来意，院长连连说抱歉，他没有关心同事们的生活，这是他这个院长的失职。院长当着周聪的面就给附小校长打电话，说周聪是学院的学术杠把子，是对学院声誉做出过重要贡献的人，希望小学能关照一下周聪儿子，把他儿子安排进一个好的班级。从话语中，周聪判断院长和附小校长是认识的，而且可能还经常见面，他们在电话上就开始约起来聚会了。周聪有些感动，院长愿意为了他的事情去动用自己的关系，而在电话上还把周聪在学院的地位给提到如此之高。这对周聪来说，简直比评了副教授职称还更受用。毕竟金杯银杯不如大家的口碑，人活一世草木一春，声誉是非常重要的。

打完电话之后，院长又请周聪坐了一会，聊了聊周聪的研究，并说今年无论如何都轮得上周聪评副教授了，让周聪放宽心，只要好好工作就可以了，剩余的事情他来想办法。如果之前周聪还有怨气的话，此时对院长只有感激，既感激他帮了他的私事，而且也感激他在研究上的关心。

周聪把好消息告诉了他太太，这下家里终于消停了，他太太也不再天天骂他没出息，不求上进了。等分班结果出来，周聪的儿子果真进了最好的一个班。但是，这个班的很多孩子都已经提前学到前面去了，因此周聪太太又赶紧到处找补习班老师，把儿子的功课往前赶一赶，以使得他能在这个强手如林的班级里跟得上。他们也知道，如果孩子每次都是垫底的话，也很容易打击信心，使得孩子破罐破摔。这种现象也不少见，尤其是这么小的小朋友还没有足够的抗压能力。如果绷得太紧了，就容易出事，心理出问题，性格孤僻，亲子关系紧张等等。周聪太太天天各种鼓励，各种物质诱惑，好言相劝，让他儿子能愉快地参加补习班，把文化课往前赶。但是，他太太经常在睡觉之前都提醒周聪要赶紧把副教授职称拿下来。如果这次有副教授职称，都不需要这么虚惊一场，而且也不用这件事去求院长。她觉得这本来就是他们家应得的，不应该去求人的。

周聪反而觉得去年没有评上副教授也挺好。一来因为这件事情，院长觉得亏欠了周聪，另外也是通过这件事和院长建立了比较亲近的关系。如果有因祸得福的话，这就是。院长和周聪开始合作一篇大文章，这篇大文章是完全有可能在英文期刊的第二档次靠前的杂志发表的。这是周聪多年研究结果的一次突破，也是一次总结。院长也感觉这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文章，主动提出把他的研究课题和周聪这个课题进行归并，把他费了很大力量收集到的家庭消费数据和周聪的模型进行结合，提升文章的结论和证据，争取能在这个领域的顶尖期刊发表。如果真能在这个子领域的顶尖期刊发表，就相当于国际综合期刊的第二档次的期刊，就是国内学者发表的非常好的研究成果了。

接下来就是周聪带着几个研究生清洗院长的这些数据，进行数据分析，周聪继续加紧推到公式，修改模型，最终使得模型与实证数据完美匹配。做完之后，周聪松了一口气，院长也很高兴。理论和数据匹配上了，这说明这个研究的方向是正确的，有价值的。按照惯例，这种文章是很容易发表的。之后就是周聪来撰写论文，院长时不时来过问一下文章的进度。等文章写好了之后，再找学院的海归们进行一些语言上的润色，让文章的表达符合外国人的阅读习惯。

周聪太太也非常高兴，她高兴的不是周聪的研究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这些研究的区别，这篇文章和周聪之前的文章究竟差异在哪里，她不知道，也不在意。她只在意，这篇文章可能会在一家英文期刊发表，而且还是和院长合作的。这才是她在意的。在英文期刊发表说明周聪也能在国际学术界留下自己的名字了。和院长合作也意味着和院长的关系拉近了，不仅仅是上下级关系和工作关系，现在还有了更近的个人关系了。毕竟只要建立了个人关系，那很多事情就方便多了。因此，文章都还没有定稿，周聪太太已经在畅想未来了。此时，她才觉得周聪有些上道了，经过她儿子读书一事才知道上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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