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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打赌（第1页）

上辈子秦丽华也在工厂打过工，而且也都是在那种私人的厂子里，只是但凡叫厂子的，都是有模有样的，一溜排的机器、穿戴工作服的工人，流水线标准化的操作。

而眼前秦丽华所看到的厂子，说白了其实就是一间百来平米的大屋子，与其说是什么私营厂子，倒不如说是一个小作坊。里面零零散散排着三列缝纫机，毛估估大概有近二十台，有六七台还空在那里，正在做工的工人也就十来个。

清一色的女工人，年纪大部分看上去都和秦丽华相仿，也无所谓什么工作服不工作服，都穿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干活还一边唠点家常，加工完一件衣服就随手往旁边已经堆成小山样的衣服堆里一扔，然后继续扯过一块布料去敲边或者缝合。

半成品区和成品区根本分不清哪里跟哪里，已经做好的衣服就随手扔在地上，虽然是水泥地，但是里面灰尘也是不少，幸亏这些都是冬季款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深颜色，否则这些衣服做出来估计都要弄脏了！

放眼看过去，到处都是乱糟糟的，针头线脑、废弃的布料堆得到处都是，有时候谁站起来走动一下，可能就不小心踩到了干净的布料上，但是没有人去阻止或者说什么，大家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看的秦丽华微微有些皱眉。

王国忠看了其实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是虽然说他是这里管事的、也是大师傅，可其实除了工资高一点外，做不了半分主，所以也只能板着一张脸，看到秦丽华来了，就起身往楼上走去。

是的，这里还隔了一层二楼出来，就住着老板和老板娘一家人，也是为了他们时刻监督工人干活，有时候真的忙起来了，老板老板娘自己都要下场干活。

今天应该是老板不在，出去送货去了，所以下来的只有老板娘夏云惠一个人。

夏云惠今年三十五岁，做的是服装生意、也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但是自己却是个十分节俭、不太爱打扮，肤色稍稍有些暗黄，胖瘦适中，嘴唇微厚，淡淡双眉下一双眼睛却是很亮，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到底，确实有几分做老板娘的派头和气势。

原本夏云惠和王国忠往楼下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点笑意，但是等她看清楚要过来干活的秦丽华时，那点笑意却是慢慢消失了，确切的说，是看到了秦丽华身边的两个孩子的时候。

心里头已经打定了不要这个女人的想法，但是想到人家一个乡下女人千里迢迢跑过来就直接让人家走，这面子上也有点过不去，所以夏云惠稍微收敛了一下心中的不畅快，语气平淡的问秦丽华：“你叫秦丽华？准备到我这边来干活？”

秦丽华虽然性子闷一些，但对人的情绪捕捉却是很敏感，尤其是对一些对她不善或者不喜的情绪，更为警惕，闻言就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是的，我之前学过缝纫机，所以想来试试。”

其实这辈子的秦丽华根本连缝纫机碰都没碰过，缝纫机在他们乡下还是紧俏货，也就村长家还有两家稍微宽裕一点的人家有缝纫机，她们家以前就穷，嫁人后虽然能混个温饱，但是缝纫机这种大件就想都别想了。

之所以这样讲，也是怕这个老板娘直接回绝她，才搬出了她在前世学过的本事出来。

秦丽华不笨，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劣势在哪里——她一个外地人，又是来干活的，带两个孩子出来，将心比心的想，她是老板娘，她也有想法。

所以她只能尽可能地展现自己的优势。

果然听到秦丽华说她之前学过缝纫机，夏云惠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是毕竟不是好糊弄的人，夏云惠直接下巴一抬，点了一下后边空着的一台缝纫机：“那你在那台机子上试试。”

秦丽华让两个孩子乖乖站在原地别动，自己走到那台缝纫机前坐下，熟练地换上针头，穿针引线，摆上两块不用的碎布料，然后双脚踩在踏板上，轻轻上下踩动，手、眼一起跟着动了起来，很快秦丽华手中的两片碎步便被缝合在了一起，没有跳针、缝合不平整的情况，拿出来一看，竟和他们这边其他女工做的不相上下。

看到这里，夏云惠倒是有些心动了。

要知道这缝纫机操作说难不难，有些人一教就上手，但是有些人就是笨的很，教了好几遍才堪堪会用，而且时不时地在用的过程中出现点问题。看这个秦丽华的手势、干活的架势，也能看的出来这人是个手脚麻利的，操作这个缝纫机又很熟练，等于一来就可以上手，根本不用培训了！

这倒是省了一笔，只是这人还有两个孩子……

比起一开始夏云惠打定主意不要秦丽华，到这个时候开始犹豫，可以说已经是秦丽华自己靠着本事争取过来的了。

秦丽华原本想等着夏云惠宣判她的“命运”，但是想到自己口袋里不多的钱，以及身边两个小小的孩子，还有对八十年代上海的陌生，秦丽华觉得还是不能像以前一样只知道原地等待，要靠自己争取。

于是她尝试着朝着夏云惠凑近了一点，用只有她和夏云惠以及王国忠能听到的音量说：“老板娘，我知道您是嫌我带两个孩子不方便，但是我听说您这边是计件工资的，您只要给我和我孩子一个住的地方，工资方面可以稍微降一点没事。我两个孩子都很乖，白天我准备是送到托儿所去的，所以也不会耽搁我干活，您看，可以考虑我一下吗？我到这里来就是想来干活挣钱的，否则我也养不了两个孩子您说是不是？”

老板娘想用人，当然是从利益角度出发，最好是又省事、又便宜的，秦丽华可能不是最省事的，但是如果再加上便宜这个砝码的话，是可以商量的。

夏云惠咳嗽了一下，带着秦丽华往东边一个小门的方向走，等看到她们身影消失在小门那边，几个刚刚看到老板娘下来都在埋头干活的女工忍不住开始八卦起来。

“这女人挺厉害啊，刚刚我偷偷看了她缝的碎布，针脚细密、操作也很流畅，速度还快，我估计老板娘得留她。”一个年纪轻点的女工对她旁边工位上的女人说道。

“小姑娘家家不懂了吧！老板娘是找我们干活的，平时我们家里孩子有事请个假，虽然拿的计件的钱，但是哪次老板娘脸色好看了？这人还带着两孩子呢！我估计啊，悬！”

“就是！我们这里是干缝纫的，又不是托儿所，两个孩子估计也要在这里吃住吧？老板娘那么抠，能肯？”另外一个女工也忍不住插入进了话题。

年轻女工名叫杨英，听完心里很是不服气，她觉得秦丽华是真的有本事的人，老板娘虽然平时抠了一些，但是也是看中本事人的，否则干嘛花大价钱请王师傅？听到其他人都反驳她，忍不住气呼呼道：“那我们打赌好吧？我堵十块钱，老板娘就是会留她！”

其他几个刚刚唱衰秦丽华的看小姑娘认真了，撇撇嘴继续去干手里头的活了——小姑娘是自己赚了自己花，她们还一家老小等着钱花，万一输了有什么意思？

只有刚刚坐杨英旁边年纪稍大一点的孙菊萍笑了：“赌就赌，到时候输了可别赖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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