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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修从乌兹罗克的办公室里出来,被凉风吹得只觉得头重脚轻。本来想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休息,却没想到在回房间的半路上,他却看见了在外面闲晃的海勒——走廊昏暗的光线之下,她似乎正踮着脚饶有兴致地看着走廊两边挂着的那些乌兹罗克画的关于天堂和地狱的油画,当罗修走近的时候,她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转过头来——
黑发年轻人和这姑娘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
黑发年轻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而在他的不远处,双胞胎姐妹中的妹妹却仿佛是被吓了一跳,她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将自己的头低了下去,吞吞吐吐地说:“爱、爱丽丝?”
罗修盯着这姑娘看了一会儿,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直到把人家看得好像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他这才走近了海勒,尽量用不会吓着这个胆小的姑娘的温和声音问:“已经宵禁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海勒抬起头,看着罗修,紧绷而飞快地笑了一下然后重新低下头:“公共休息室出了点事儿,现在大家都在公共休息室里,我觉得很闷就出来走走——修女说十二点之前回到公共休息室里就行,到时候再统一带我们回房间去。”
“出什么事了?”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海勒小声地哼哼了声,“好像是艾丽嘉和玛利亚修女发生了争执,还动起了手——真令人惊讶,我以为不会有人敢跟修女们动手的,毕竟……她们手里还有教条呢,我、我听海伦说,被那东西抽过之后,虽然不会有皮肉伤,但是能疼得人连续几天都坐立不安。”
当海勒说话的时候,她那出乎意料长而浓密的睫毛就像是小扇子似的,紧张地颤动着。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罗修终于反应过来他刚才觉得不怎么对劲儿的地方究竟是哪里了——几乎是不受控制的,黑发年轻人伸出手将面前这个低着头的姑娘的下巴抬了起来,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浑身一僵却顺从地顺着他手的力道抬起了自己的脸,罗修捏着她的下巴看了一会儿,有些惊讶地问:“你的额发……”
“剪掉了。”
海勒小声地说着,一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那已经没有再遮盖住眼睛的额发——虽然它们看上去简直像是被狗啃了似的厚薄不均长短不一,但是还是将短发姑娘之前几乎那完全被遮住的眼睛给漏了出来,罗修惊讶地发现,其实海勒的眼睛比他想象得要大得多,并且还挺水灵的。
“海伦给我剪的。”海勒说着,露出一个稍稍长久并且没有那么紧绷的微笑,就好像她真的挺高兴她的姐姐把她的头发剪成这个模样似的。
“……手艺不怎么样。”罗修真诚地说着,他看了看四周,夜晚的浮屠罗门又冷又阴森,黑发年轻人仿佛是有些按捺不住地打了个寒颤,随即抓住身边这姑娘的手,“走吧,快十二点了,回公共休息室去。”
言罢,黑发年轻人几乎是没等待身后的姑娘回答自己,就拽着她往不远处的那扇合拢的熟悉大门走去——倘若他此时稍稍回头,大概就能看见被他将手腕抓在手中的短发姑娘一愣,目光僵硬地落在了自己被另外一名雄性生物抓在手中的手腕,在昏暗光线的掩饰下,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却在前面的人转过头来问她会不会觉得冷的时候,迅速地舒展开眉,恢复成正常的羞涩胆怯模样,摇了摇头。
回到了公共休息室,罗修刚伸手打开门就看见满脸不耐烦地皱着眉斜靠在门边的海伦,后者听见了开门声转过头来,先是飞快地地将海勒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最后她的目光在罗修抓着海勒的手腕的手上停了下来——
而黑发年轻人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似乎有哪里不妥,他愣了愣,小声地嘟囔了句“抱歉”之后不动声色地放开了手,海勒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后摇了摇头——而此时,一旁的海伦目光却越来越冷,在妹妹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站好的时候,她冷笑了一声,用法语飞快地说了一句什么话——罗修没听懂,但是他猜那大概是什么不好的话,因为他能看见海勒在听见那句话后,震惊地瞪大了眼,似乎是很受伤地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姐姐。
她低下头咬着唇,那本来就干燥起皮的唇因为她这样的动作被牙齿刺破,飞溅出红色的血液,她小声地痛呼了一声,随即低下头,默默地吮吸起自己的破掉的唇。
似乎是感觉到了罗修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愣了愣后,仿佛受了惊一般藏到了海伦的身后、承重柱投下的阴影中去。
“就知道装可怜。”海伦皱皱眉,压低声音嘟囔了一声,在注意到此时刚刚进屋的黑发年轻人的目光似乎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这才稍稍收敛起自己的负面情绪,有些僵硬地勾起唇角对罗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立刻阴沉下脸,一把拉走了海勒。
“……”
罗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明明利维娅和海伦都是双生子姐妹中的姐姐,并且都是漂亮的那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性格却差了那么远……
挠了挠头,正困惑着这事儿,罗修却忽然被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响亮的抽泣声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地掀起眼皮子往那声源处扫了眼,他这才看见他的不远处,人群分成了两堆,人影晃动之间,罗修能隐约看见坐在靠门这边的修女玛利亚和坐在靠里面一点儿位置的艾丽嘉——他们两人被人堆完全分开了,修女玛利亚头上戴着的修女毛被扯得歪歪斜斜地挂在一旁,发髻也被拽散了,身上的修女服也是皱皱巴巴的,她低着头在哭。
而另一边,艾丽嘉唇角挂着一道长长的、明显是被指甲划破的血痕,此时她手中正拿着一块手帕轻轻地擦拭着不断渗出的血珠子,她倒是没有哭,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公共休息室的地毯上的某一处花纹,面目冰冷。
“这是怎么了?”罗修问坐在沙发上爱下棋的老头,此时后者正慢吞吞地整理自己的棋盒,用一块绒布仔细地擦着每一颗棋子,就好像是借此来打发时间驱赶瞌睡似的,他的“妻子”布偶莎莎放在棋盒的旁边。
“不知道,原本已经准备回房间睡了,修女们来了以后,艾丽嘉却忽然和玛利亚修女一言不合打了起来。”老头打了个呵欠,已经习惯了早睡的老年人就是受不起折腾,“我只是隐隐约约听见玛利亚修女好像要去找乌兹罗克大人,艾丽嘉似乎是说了句什么,修女气得要命,两人越吵越凶,最后就打起来了——拦都拦不住,啧啧,扯头发抓脸踢小腿,女人打架真可怕。”
罗修:“……”
黑发年轻人摸了摸鼻尖不知道说什么好,反倒是坐在沙发另一边的吉普赛女人闻言,抬起头鄙夷地瞪了这随便开地图炮的老头一眼。
在等待修女们协调的过程中,罗修坐在沙发上无聊拿着老头的“妻子”摆弄了一会儿,直到时针快要指向凌晨一点,修女们才重新拿出名单,让病人们排好队准备回到房间里去休息,罗修站起来将布偶还给老头的时候,对方还煞有其事地谢谢他帮忙“照顾妻子”。
当夜,罗修睡了个一夜无梦的安稳觉。
第二天天亮,当罗修照常来到餐厅的时候,却意外地没有看见艾丽嘉。
原本还准备找她问问昨晚是什么情况的黑发年轻人只好打消了念头,吃完了早餐准备走出和爱下棋的老头一块儿餐厅的时候,他看见了站在餐厅的角落里,似乎正小心翼翼地跟修女说着什么的海勒——谈话进行得似乎并不愉快,不知道是这个短发姑娘有了什么请求,最开始修女还摇头拒绝她,紧接着这姑娘又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修女露出了纠结的表情,犹豫再三之后,点了点头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罗修因为注意她们的对话,所以落下了爱下棋的老头一段路程,等他小跑着想要追上那个老头的时候,却意外地看见了对方掉在路上的“妻子”莎莎——黑发年轻人甚至没做多想,将那布偶从地上捡起来,准备回公共休息室还给老头。
罗修当然没指望老头会跟他说多少客气话,但是在他的设想中,对方至少会跟他说一声“谢谢”——然而没想到的是,在他将布偶拿出来递回给爱下棋的老头的时候,对方非但没有跟他道谢,反而是用奇怪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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