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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话虽说得慷慨,临开工前,还是各背了一把桃木剑。潇月调来九辆平板马车,帮众人拖尸。容辉让二十五人清理尸骸,其中十八人管装车,五个人管拉车,另两人只管趴下钱袋,再把尸体往火坑里倒。
山下也忙得热火朝天,石炭、木炭、柴火,成车成车地往大坑里倒,接着淋上煤油,扔上火种。“呼啦”一声,火头直扯上天。尸体遇火即化,黑烟滚滚,遮住了半边天空。焦臭味被北风吹散,几里外都能闻到。
容辉拿了只大火钳,坐在上风口清点钱袋。金珠宝玉落入木箱,噼里啪啦,响声不绝。待清理完谷中尸体,兵器已堆成一座小山,珠宝装了满满二十五箱。
潇月命人在上山路上铺满炭渣,洒上松油,这才敢在平台上看一眼焚尸坑。潇娟看见宝箱,又壮起胆子拿来封条封存。容辉趁机问她:“这两坑火怕是要烧三天三夜,你能不能雕两尊乌龟驮的碑,等填上土后,就压在上面。”
潇娟立刻纠正:“那不是龟,那叫赑屃!”循势望去,只见十几人还在往火坑里铲煤灰,又问他:“碑上刻什么?”
容辉一怔:“是该刻几个字……”沉吟半晌,一拍脑门,欣然说:“有了!就刻‘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句话。”
潇娟点头赞同:“话是好话,可刻在这个地方,是不是太嚣张了。”
“那就在加个横批:惩恶扬善!”容辉哈哈大笑,一口气吐出,只觉天旋地转,耳中一片嗡鸣,身子飘飘忽忽,眼前朦朦胧胧,似要离世而去。
他忽听一阵唧唧歪歪,却不知在说什么。睁开眼,只见一群人在身前晃来晃去,似曾相识,却看不清面容。视线逐渐清晰,面前一个少女正在掩面抽泣。凝神细看,正是潇璇。她身边珠光宝气,十分晃眼。自己竟躺在床上,床帷是大红色罗帐。
容辉心头一凛:“她们哭什么……难道是在哭我……难道我已经死了?”想开口劝慰:“潇璇,别哭,别哭,我还没死!”话到嘴边,只觉喉咙里一阵火烧,也不知说出去没有。
他正自着急,潇璇忽然伸手来拨自己眼皮。眼前豁然开朗,潇璇、潇娟和梅钗正守在床边。心里却有些麻:“难道我虚弱至此,连眼皮都没睁开?”眼见潇月伸手在眼前晃动,光影变化,眼珠也不由转动。
潇璇喜极而泣:“快,快端参茶来!”
容辉听得真真切切,又安慰她:“我没事!”虽然沙哑,终于说出了口。
潇璇又吩咐潇娟:“在拿两床被子来。”说着扶起容辉,让他靠着。潇月端来参茶,潇璇亲自喂他。容辉小口轻啜,甜丝丝的,直流到心里。
他喝完茶后,恢复了些许力气,又问潇璇:“我这一觉睡了多久!”语声渐大,仍是有气无力。
“一觉?”潇娟抢着回答:“你那一倒下去,可吓坏了我。今天十一月初一,整整四天!”
潇璇向旁使了个眼色,正色询问:“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容辉没感觉饿,于是摇了摇头。
三人脸色乍白,潇璇眼角泛光,泪珠直往下滚。容辉心知不妙,忙问:“怎么了?”
潇娟如实相告:“先锋旗的人都不觉得饿,四天来吃什么吐什么,只能靠喝加了薄荷、冰糖的参茶续命。老人们说,这是撑死鬼附身,累死了也不会饿……”
话没说完,潇璇的双目已刀锋般横扫过去,沉声叱骂:“你胡说八道什么?”又安慰容辉:“放心,没事的。我已经让蓉钗去接爹娘来,他们医术高明,一定没事的。”
容辉点头赞同:“我们应该是被邪风侵体,阻了阳气生。你问过张老没有,他怎么说?”
潇璇见事有转机,细想片刻后才开口:“张大夫虽然束手无策,但开了健脾胃的方子。大伙照方吃药,仍不见好,要不要看看方子?”
容辉摇头婉拒:“连师傅都说不出所以然,我就更不行了。‘白芷’引‘阳明胃经’,你用它煮一顿温补的药膳来试试。”
“药膳吃不死人,不如一试!”潇璇也觉可行,忙吩咐梅钗:“快让厨房做去!”梅钗见事有转机,忽然喜笑颜开,欣然去办。
容辉看着潇璇微笑:“这几天很忙吧!”
“我说几件喜事给你听!”潇璇如数家珍:“你要铸剑为犁,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五千多斤精铁,至少能铸两百口大犁。到时候我们把这百里内的地都圈成田庄,谁来种田,就送他一把。那二十五箱财宝,是按五千两黄金,和两万两白银入的帐。其它珠宝玉石多是冥器,品相不一,不好估量,我都封进了库房。我那边把熊应天一伙逮了个正着,他儿子昨天刚提来十万两现银把人赎走,胡世荣家里跟着运来十万两现银赎人,我们还白得了二十辆马车。另有三千匹战马,我已在西北面划出马场,安排了管事养马。还有两门神机大炮,正一左一右架在谷口平台上!还有那些小帮会也归附了我们,堂主们正吵着重新划分地盘呢!”
容辉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打量屋中陈设。一丈方厅中,金砖铺地,乌光锃亮。水罗承尘,晕霞流转。床前三面都是衣柜,中间是一面落地铜镜。床头摆着一方矮几,几上放着一盏纱灯,和一套青瓷茶具。
他见连个门都没有,不由轻疑:“这是哪里?”
潇娟忍俊不禁:“这可是我们山上的正房!”
“正房……”容辉一怔:“无量阁?”
潇璇微微颔:“马长老会做人,见我得胜归来,就主动派人收拾出‘无量阁’,让你养伤。又收拾出‘无尘居’,给我过‘小日子’。这边和那边都设了‘司房’……”说着一指潇娟:“她是我的司房管事,我也给你安排了一位管事。”
“谁?”容辉脱口而出:“潇月?”
“你以后跟潇月读书!”潇璇悠悠地说:“她学问很好,以后每天卯初起床,卯正练功,辰时吃早饭,辰正入学,午时下学……”
容辉一阵头疼:“天哪,我又没得罪你!”双眼一闭,假装晕去。潇璇说得兴起,继续兜售自己的御夫计划:“我还有个想法,我打算改改规矩,以后你管山下,我管山上……”
梅钗忽然端来一只银霜炭炉,架上煮药膳的小锅,就在屋子里用文火慢炖。容辉闻到药香,忽觉口中生精,肚中一阵翻江倒海。他一跃而起,皱眉大喊:“茅房,茅房在哪?”
“跟我来!”梅钗眼疾手快,转身就往镜子里钻。容辉吓了一跳,正要提醒,只见铜镜向外对分,竟然是两扇镜门,门外另有天地。他来不及称奇,光着脚如踏云端,追出门去。
茅房建在院子东北角上,里面放着马桶和草纸。他紧赶慢赶,一头钻进茅房。梅钗只听空气爆鸣,一阵长响,数丈外还能闻到恶臭,不由皱起眉掩鼻跑开。眼见潇璇和潇娟迎面跟来,又大声招呼:“夫人,内息一通就没事了,我在这里等着,您换个地方吧!”
潇璇也闻到一阵恶臭,又吩咐潇娟:“你去烧水,让他洗个大澡。”说着直回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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