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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一章 风继续吹（第1页）

范市长一听这话，有些摸头不知脑，忙问武岭此话怎讲。（）“你问你身边那只应声虫去！”武岭正事办完，哪还想闲扯！话音未落，脚已抢出门外。撂下范市长一阵好愣。

恰巧姚秘书从天味阁还完送餐家伙什回来，范市长忙喝住他细问所以。姚秘书一一道来，又不无得意说了自己刚才如何巧舌如簧将武岭噎得暴跳如雷。范市长听罢大笑：“这老东西，我当他金刚不坏之身呢，原来命门也在嘴上！”便将姚秘书大大夸奖了一番。

姚秘书喜获褒赞，一时晕晕乎魂追西天，半天方抚平激动的心，请示道：“那您看这白菜萝卜......？”“那还用说吗！”范市长敛笑正声道，“风——继续吹！”姚秘书得命，欣欣然欲走。

范市长唤住他道：“这冯子赞一向倨艺自傲，性情乖张，尤不屑官府中人。你是如何请动他的？”“可不是！”姚秘书便又添油加醋、絮絮叨叨说了请冯子赞的过程。其千辛万苦、九曲回肠，堪比唐僧西天取经。

又是这个陈子昂，改天倒要会他一会！范市长听罢心里不觉一动，他赞许地拍拍姚秘书的肩膀，道：“真是难为你了。”正要挥退姚秘书，似又想起什么，又叫住他悄声问：“你说，那冯子赞做的白菜萝卜真当味妙万方？”

“那还用说！”姚秘书随即就那白菜萝卜的色香味型绘声绘色便是一番极致描摹。范市长听罢连咽口水，道：“明天送武所长前，你替我偷偷留一份！”姚秘书连连点头：“您是该尝尝！”范市长脸色故作一沉：“你以为我要吃啊？”姚秘书神情惴惴：“那您是......？”范市长瞅他这副样子，不觉好笑，附耳便是一番低语。姚秘书听完失声惊呼：“你能做出这种白菜萝卜？！”

原来，自上次保密会议后，铁面判官为防梦话泄了玉皇山机密，一直捂了口罩睡觉。太太席漪清见他如此怪诞举动，自然得刨根问底。他倒好，第一天推牙痛，结果被逼吃了三颗镇痛灵；第二天推感冒，结果又被逼吃了两颗康泰克；眼瞅着这样下去无病也要被太太关怀出病来，第三天灵机一动便推为防睡熟流口水，这下更不得了，被太太抢走口罩不说，嘴里还被强塞了婴儿奶嘴，又围了小孩脖兜。（）不得已，第四天他只好猫到书房睡觉。为此惹得太太大为不悦，这两天一直绷着脸生他的闷气。所以才嘀咕着要姚秘书明日中午将冯子赞做的白菜萝卜送到省妇保医院去，并命他谎称是自己亲手做的，以期能博太太一悦。

“怎么，我能做好越城八百万百姓这碗大锅饭，还做不出一盘像样的白菜萝卜吗？”范市长脖子一梗，虎视眈眈。姚秘书赶紧落荒而逃。

瞅着姚秘书狼奔豕突蹿出办公室，范市长不由得意哼哼两声，接着便埋头写封山告示。如此宵小公文，自然是手到擒来：“兹察玉皇山多处裂缝，且已垮一处。为确保广大市民和旅游者人生安全，亦为更好更快恢复与加固山体，自即日起，玉皇山禁止一切登顶、游历、纳凉、宿营及采摘等人为活动。特此告示。越城人民政府。x年x月x日。”

写完，又觉得玉皇山连草也不生一根，也实在没有什么好采的，便又划去“采摘”一词。满意一笑后，唤来姚秘书如此这般便是一番吩咐。姚秘书提醒道：“封山事大，是不是给赵局长打个招呼？”

“嗯，有道理。”范市长微微顿首。这玉皇山乃越城一级景点，一向游览者众，在国内旅游界更享有“不到玉皇非好汉”的美誉。如此神奇的一座山，如今说封就封，怎么说也该和旅游局先通通气。便道：“你马上把赵局长叫来！”

此际，赵局长正窝在两百平米、考究堪比元首官邸的办公室愁眉不展。自接了铁面判官“替玉皇山剥去历史迷雾而又不许声张”这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他和他的七个副局一夜之间变成了拉布拉多导盲犬。八人各率一帮不明就里、两眼一抹黑的得力干将，无头苍蝇、盲人摸象般嗅遍越城周边七县一市，却没有捕到有关玉皇山的丁点历史烟尘。为此他吃不好、睡不好、爱不好，保密口罩也戴不好。

他闹不明白，为什么铁面判官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想知道玉皇山这个“馒头是怎么胀起来了”；他觉得，自己替玉皇山这只大馒头攀的两个历史豪戚（曹操玉成《观沧海》和忽必烈灭南宋），足以掏空旅游者的口袋并让越城人的腰包鼓起来，这就够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人为什么一旦做官便犯魔症般想往上爬——收放自如派给下属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并冷眼看他整日为此忙得焦头烂额，该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与之相比，什么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住阔行便、肥亲贵戚，实乃动物本能，根本不屑一提！

正腹诽不已，忠诚粉丝、第一副局麻晖湃满头大汗叩门进来。这些天，他为了帮自己的偶像脱困，领着一帮人在化城大海捞针，可没少费心力。结果是针没捞到，倒替自己捞了个嘴肥肚圆。这不，头上冒着油汗、嘴上挂着油星刚从化城赶回来。

麻晖湃一见赵局长便两手一摊，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赵局长也懒得问。他不问是有道理的——一个连小小天湖面盆大的王八也捞不上的人，还能指望他大海捞针？！

原来，上次为逮回无奈放生天湖的那只二十多斤的大王八，麻晖湃第二天便带了钓鳖高手上天湖。谁料那鳖吃一堑长一智，一夜之间成了精。它钩来钩躲，饵来饵避。整得岸边的麻晖湃七窍生烟。如此一连两天，鳖在湖中游，人在岸上遛。最后，轮椅上的麻晖湃气急败坏一不小心将自个转到水里，那鳖却没有上岸。

“我看，还是上《都市晚报》登悬赏广告得了！”麻晖湃一见赵局长闷闷不乐，便又老调重弹。“你要眼红我这个位子，我马上让给你，也省得我被搂下来你再坐，名不正言不顺——你不知道范市长不许吗？”赵局长没好气道。

麻晖湃一番好心被当驴肝肺，心里老不得劲，却也不怪赵局长——人被逼到这等份上，谁不说几句气话！便又唠了几句，见赵局长爱理不理，自觉无趣，便站起来想溜：“你看，这针还要不要继续捞？”

赵局长此刻正面对落地空调，瞅得风口红布条欢快跳舞，喃喃道一声，“风——继续吹！”算是给麻晖湃作答。只可惜，他不知道，就在二十分钟前，他既惧且敬的铁面判官在市府对姚秘书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不然，他又何至于沮丧若此。

麻晖湃听得赵局长玄妙的回答，知道这“针”还得继续捞，忙疾步出去张罗人马再次“出海”。赵局长瞅着麻晖湃臃肿的身影消失，顿感眼前一阵清爽。正欲细思如何史海沉钩才能再为玉皇山钓出一只金龟来，却闻桌上电话骤响。他一看来电显示，知是姚秘书打来，忙拎起话筒。待听说是市长有请，一扫脸上阴霾，夹包直奔市府。

旅游局和市府也就隔了三个街区，赵局长一路披荆斩棘、乘风破浪，很快便到了。范市长思曹操、曹操到，自是极为高兴。三言两语后，便向赵局长说了玉皇山封山之事。说完，递给他自己刚草拟的告示。

大海捞针可休矣！赵局长一见告示，心里不觉大喜。却又不敢明讲顺便附上“悬赏广告”，便拐弯抹角小心道：“您看，是不是还可以加上一句话。”

这么说，我写个小小公告还有欠周全！范市长心里微微不悦，却不稍形于色，含笑道：“请讲。”

赵局长道：“最后加一句‘为防玉皇山这一历史遗存风光不再，望广大有藏有关玉皇山历史文献者踊跃捐报，以供市府日后刻碑志念’。”

“此地无银三百两——但不可取！”范市长何等人物！立刻窥知赵局长的真正用意，肃颜道，“本来封山只是托辞，若加上这句话，倒像玉皇山马上就要垮了，而且我们对此无能为力，只能被动补救！你让百姓如何看我们？”

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赵局长不由怔住了。范市长又道：“再说，封山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尽量避免闲人靠近玉皇山。而你这话一加，倒让人不得不想玉皇山地底是不是真地埋了什么。到时候百姓蜂拥而至一探究竟，你让政府如何应对？——这不是适得其反吗？”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赵局长觉得范市长高屋建瓴，说得大有道理。心里顿时后悔得不行，不好意思道：“我也就想早日完成您交给的任务！”

“那不叫任务，那叫使命！”范市长无意苛责赵局长，见他知错，便缓下脸来，“对于历史遗存，我们唯有充分了解它，尔后才能完美保护它。”

“那您的意思是......！”

“继续暗访，不得不休！”

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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