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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朝在青山堂养了两日,小腹的疼痛已经减轻了大半,好在从前琼园也会注重姑娘们这方面的调理,每次一来,疼痛虽然难免,但也不会太过难捱。
休息几日,谢昶带她去了府上的祠堂。
说是祠堂,其实算是禁地,因为这里除了谢昶,从来无人敢踏足。
阿朝紧握的手指甚至有些颤,一步步跟在他身后拾阶而上,直到迈入香火旺盛、巨烛燃烧的神龛前,她看到了爹爹、阿娘、爷爷以及一众谢氏叔伯的名字。
那些曾经熟悉的、鲜活的、有血有肉的人,如今都成了神龛前整齐冰冷的牌位。
谢昶的目光落在那些牌位上,烛火烧灼着他的眼瞳,眼底压抑着看不清的情绪。
“先帝暴戾恣睢,昏庸无道,更是听不得一点异己的声音,当年南浔书院参与编纂的史籍不过隐晦地提一句先圣惠太子贤名,三百余名南浔名士、学子被扣上私撰逆书、意图谋反的罪名,谢家满门殃及,只逃出你我二人。”
说完薄唇抿紧,看向谢家先祖牌位之后的黄幔,那黄幔之后埋藏的,还有他萧家无数先祖的骸骨与姓名。
他们还等着他去复仇,去覆灭。
谢昶手腕攥紧,深深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漆眸中翻起恨怒滔天的浪潮,烛火映着他眸光如血,又似千年不化的寒冰。
“陛下的意思是,已经替谢家洗冤正名了吗?”
小姑娘带着哽咽的话拉回了他的思绪,谢昶颔首:“是,当年先帝病重,膝下子嗣皆死于夺嫡之争,朝堂大乱,当时的陛下还是靖南王,靖南王自南方起兵,途径湖州,你可还记得当日湖州大乱时烧杀抢掠的那支军队?”
阿朝忍住眼底的泪意,点点头。
“那是淮王的大军,”谢昶道:“靖南王在湖州大破淮王大军,我便是在那时入的靖南王麾下。陛下曾受过先圣惠太子恩惠,御极之后,替南浔书院洗刷了谋逆的罪名。”
阿朝隐隐知道那段历史,先圣惠太子与先帝是手足兄弟,至于为什么最后圣惠太子以谋逆论处,而当时还是怀王的先帝继承大统,她便不知道了。
哥哥如是说,可见先圣惠太子并非恶人,反倒先帝才是屠戮成性,谢家族人皆是死在先帝的旨意之下。
谢昶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而后拍了拍她轻颤的肩膀:“给爹娘磕个头吧。”
阿朝给谢敬安夫妇和其他谢氏族人的牌位一一上香、叩首,心中默念着爹娘安息。
她这几年过得不好,原本无颜面对爹娘,好在哥哥及时将她寻了回来。
哥哥效忠明主,让谢家沉冤昭雪,如今更是官居高位,看到他们兄妹二人团聚,爹娘在天上也能放心了。
阿朝在神龛前跪了许久,出来时夜色已深。
谢昶将外氅披在她身上。
她这才发现,哥哥的情绪似乎一直压抑着,像暴风雪前的宁静,有种说不出的冷肃和阴戾,他手中还摩挲着那串佛珠,手指的白与那檀木的黑形成鲜明的对照,霜白的月色下泛着森冷的光。
阿朝在从背后拉了拉他的衣袖。
谢昶的脚步停了下来,眸光微敛,转过头看她,漆黑如墨的眸底已经看不出情绪。
阿朝抿抿唇,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掌,“哥哥不要自责,也不要难过,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如今谢家沉冤昭雪,陛下不是还说要重建南浔书院么?也算不枉爷爷一辈子的心血。哥哥已经做得很好了,如今我们兄妹在一起,只需向前看,爹娘在天上会保佑我们的,阿朝也会一直陪在哥哥身边。”
少女眸光赤忱,柔嫩的指腹贴着他掌心,灼热的温度自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好像可以抚平世间所有的伤痛。
谢昶收起手中的檀木珠,面色缓和些许,察觉她久跪的膝盖微微酸痛,关切道:“可还能走路?”
阿朝站在廊下,蹲下去揉了揉膝盖,又捶了捶小腿:“可以走的。”
祠堂离青山堂尚有些距离,谢昶微微倾身,回头瞧她,“上来,哥哥背你。”
阿朝怔怔地看着男人宽阔的背,紧窄的腰,心道让阁老大人亲自来背恐怕不太好吧?但也只犹豫了一瞬便攀了上去。
幼时哥哥便时常背她,上元看花灯时她个儿矮瞧不着台上的大戏,还是坐到哥哥肩膀上看的,后来逃亡时期走不动路,也是哥哥一直背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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