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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第1页）

一阵急乱的脚步声惊扰了她的思绪。帐帘被掀开，一个中年骑士踏步入内，恭敬地行了一礼。女骑士皱眉问道：“窝叶翰，什么事慌慌张张的，竟这么闯进来？连些规矩也不讲。”

窝叶翰不及解释，紧张地道：“我奉郡主之令，派出游骑四下侦察，但是那群汉人在今天早间却突然不见了踪影。游骑循着他们昨夜驻扎的地方搜索方圆二十里，也没发现驼印。他们竟像从沙漠中消失了一般。”

女骑士沉声问道：“你的人昨夜一直在盯视着？”

窝叶翰摇头道：“他们驻扎休息后，游骑不敢靠得太近。今天早上再去看时，便不见了。”女骑士不解道：“他们没有马匹，徒步而行，一个时辰绝走不出二十里。怎么可能发现不到？”

窝叶翰迟疑地道：“除非他们连夜出发，但昨夜天黑得厉害。”郡主却眼中一亮，决然道：“他们定是连夜出发，以避过我们无所不在的鞑靼游骑。”

窝叶翰直摇头：“没有星星指路，熟悉的牧民也不敢在大沙漠中行走。辨别不了方向，也许会绕到原地去。”郡主微微一笑，道：“可怜的窝叶翰，你以为只有星星、太阳才能指路吗？中原人有一样东西叫司南，它只指一个方向。汉人在大海上航行时，依靠它从未迷路过。”

窝叶翰见她说得肯定，只好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这死亡沙海太大了，他们一旦逃出游骑视线，可不容易再找回来。”郡主一挥手，道：“你派出五十名骑士，两人一组沿着各个方向搜索，务必要找到他们。而大队人马则随着我沿小绿洲方向继续前进。”

窝叶翰讶道：“五十名游骑？这可占了我们三成的兵力……”郡主果决地道：“如果在到达小绿洲之前不能截获他们，我们就要前功尽弃。”

窝叶翰嗫嚅一阵，鼓足勇气问道：“此行的三百名勇士都是我鞑靼族的精锐，如果阵前突击，足够击溃汉人两支千人队。现在却到这沙漠中来，只是为了那个囚犯吗？”

郡主沉默片刻：“那你认为原是要去做什么的？”窝叶翰憨憨一笑：“兄弟们都以为是要去洗劫汉人边塞城镇，都兴奋得要命。现在却到这死亡沙海上来，憋闷得慌。”

郡主望向他，道：“那个囚犯对我们鞑靼非常重要，即便攻破大同，也未必抵得上他一人。”窝叶翰压低声音：“听懂汉话的兄弟说，那囚犯是我们蒙古人？能劳动中原皇帝的亲卫押送，难道是……”

郡主目光一寒，问道：“他们私底下都是怎么猜测的？”窝叶翰背上已被冷汗浸湿，郡主治军素来严厉，若犯了她的禁忌，少不了要挨一顿皮鞭。他不由得暗恨撺掇自己的属下，只好如实答道：“都说那人是也先太师的儿子察哈尔。他去年进攻大都时被汉人掳了。”

郡主缄声不语，似已默认。窝叶翰忍不住问道：“这次中原皇帝的亲卫出动，难道是要用察哈尔去换取那人……”

郡主冷厉的目光适时扫来，他最终没敢说出那人的名字，但心中却已笃定。若瓦剌族真要释放那人，指不定与汉人有什么交易。此消彼长，难怪郡主要尽率族中精锐在沙漠中拦截。那人的确比大同卫还重要。

铁甲耀龙城　9

统领依旧走在队伍的最前头。马杰本是要他坐到骆驼上休养，但好意被拒绝了。昨夜一路疾行，乘着夜晚凉爽，走出了六十里。统领忆起马杰昨夜胸有成竹地颁布命令，让队伍往西北方向前进，偏出原来的目标，竟是要用迂回的办法绕开番人的追杀。看他镇定自若的模样，显已酝酿良久。

刻下已是正午，连夜赶路极耗体力，但众人却是谈笑风生，仿佛走出了沙漠般。马杰素来以宽待人，清水上的限制宽松许多，除了规定饮水时间，尚可额外申请一回。众人也体谅他的苦衷，甚为节制。上下一心，众志成城，马队面貌焕然一新。

马杰看了看日头，扬声道：“再赶两个时辰路，待日头偏西，便觅一处地方驻扎休息。”众人齐声应诺，叶大飞快活地喊道：“跟着马统领走，三天三夜也不嫌累。现在那群鞑子已经被远远抛在后头，连咱们的沙尘都吃不到。”

白同古嘿嘿一笑：“叶兄弟体力好是出名的，那日到大同的时候，他一气叫了四个姑娘，第二天照常赶路，丝毫也不耽误。”众人哄笑，叶大飞舐了舐嘴唇，笑骂道：“白兄那夜住我隔壁，那些妖精的吵闹也是一夜未绝，绕梁三日呀！”

听到叶大飞竟卖弄文采，众人更是哄堂大笑。一人道：“到草原上去了，那些番人娘儿们剽悍，倒要看看你们能消受几个！”白同古故意将头一缩，做惊恐状：“兄弟可不敢领教了，据说个个都长得母夜叉一般。”

待日头偏西时，马队在一处沙丘下驻扎。晚膳依然很简陋，但每人筛了半碗酸奶酒，更是兴高采烈。

马杰啃着风干的牛肉，坐到统领旁边，笑问道：“统领怎么不喝，这可是花了大价钱从那掌柜处买来的，走了一昼夜，很能解乏。”

统领摇着碗，乳白色的酒液荡起涟漪，他轻声道：“马大人赏的这碗可是毒酒，我可不敢随便饮。”马杰一怔，道：“统领似乎话中有话，是否有以教我？”

统领缓缓道：“马大人给这酒下了一味叫贪欲的毒药，它会让人迷失神志。此行清水有限，酸奶酒也就今晚这些，而大伙酒瘾一旦勾上，嘿嘿，恐怕不容易遏止的吧。”马杰敞声一笑：“统领过虑了，兄弟们这点克制力还是有的。”

统领冷笑一声：“那么清水呢？今天就喝了一半，而黄沙千里，到时候马大人又如何为继？”马杰勉强笑道：“今次是彻夜疾行，情况特殊，大伙消耗得厉害，多饮些清水也是情有可原。待明日自会更节制些。”

统领笑道：“彻夜疾行？该说犒赏功臣才对吧。也是，毕竟昨夜大伙都不遗余力地支持，大人自该有所回报。”他哗地将酸奶酒倒掉，酒液迅速渗透到沙尘里，腾起一阵浓郁醇厚的香味。

马杰脸色一僵，自打了一个哈哈，起身离开：“统领提议甚有道理，我自会注意的。”

远远地，叶大飞却在嘀咕：“什么东西，给你脸不要脸，若我是统领，早扔你在沙漠中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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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甲耀龙城　10（1）

番人骑队这一日却没行多少路，驻扎在昨夜马队的位置。晚膳后，郡主召集一众头领会商。派出的游骑仍没有回来，他们要搜索方圆百里，非得一昼夜才行。

一个头领惋惜道：“上次郡主已将他们的统领射伤，若能乘机扫荡，定可一举擒下。现在被他们逃了，这沙海千里，可不容易再找到。”

郡主摇头道：“中原武功的厉害不是你们能估料的。那日单只统领一人，已让我们阵脚大乱。若再逼迫，激起他们的士气，可不容易对付。此次我们出动的是族中精锐，不能有太大损伤，否则以后更要被瓦剌部压制。”

窝叶翰嘀咕道：“我就不相信他们都有统领那般可怕。那囚犯对我们这般重要，搭上几人也是划算的。”众头领也颇不解，郡主往日用兵折冲决荡，未见丝毫犹疑。而现在对着几个汉人，反倒瞻前顾后。

郡主将眉头一挑：“你们可见过狼群是如何捕捉猎物的？”草原上常有狼群出没，众人自然熟悉不过。但不知郡主为何突然提及，一时都没有应声，静待下文。

郡主眼中异彩涟涟，道：“它们成群结队，从不单独出没。对着再弱的猎物，也是不断骚扰，令其自行溃解，再从容收拾。现在面对强敌，我们先绝其清水不断猎杀，让他们感受朝不保夕的压力，再兼沙漠之神襄助，定能让他们斗志崩溃。”

她一顿，神采飞扬：“成吉思汗率我蒙古铁骑灭国无数，其中不乏数倍于我的强敌，但如何能以弱胜强，创立天下间再不可能有的功业？若依你们一味硬冲，再多的勇士也要折损殆尽。”

成吉思汗伟大的功业早已成为神话，他的每一场战役都被编成歌谣争相传诵。祖辈的荣光流淌在草原人的血液中，每一代承接因袭，是他们奋勇向前的动力。是以一提及这个名字，众人脸上都涌起毛发上指的尊严，久久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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