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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第2页）

“……你在微笑。”

“是的，我在笑，与以往并无不同。”她握紧我的双肩，血色的瞳望入我的双眼。母亲最喜欢看我的眼睛，据她说我的双眼和父亲的一模一样，是世间最美的墨玉：“可是白哉，你真的觉得我笑得出来吗？”

我沉默。

“所以这笑是假的，但我必须去笑。”

“为什么？明明不愿意，为什么还要笑？”我缓缓的道，“这样装模作样，不觉得痛苦吗？……为什么，不愿表现出真正的自我呢？”

她轻笑两声：“可是白哉，这个世界上能够真正像舒辙那样做到随心所欲的人有几个？”

“可你是神玖凛，无所不知的神玖凛，连中央四十六室和山本总队长都对你敬畏三分。”我郑重的说，“你还有那么强大的芷淳，还有那么多与你交好的队长，即使这样也不能表现出真正的自我吗？”

“……这个世上有太多东西都不容易，不是什么都能有自己想的来的……”她苦笑了一下，对我道，“白哉，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

“嗯？”

“如果要，那么你要答应我不会将这个故事说给任何人听。”玖凛道，“你是除了芷淳外第二个知道这件事并活下来的人，可以吗？”

我垂下眼帘：“嗯。”

“……我曾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杀死了很多爱我或我爱的人，有的是朋友，有的是亲人，有的是属臣，或许还有喜欢的对象。所以在最后一次时，那个被我看做最疼爱的弟弟因我而死去时，我终于崩溃了。”

不可能是不震惊，我瞪大了双眼，仅仅攒住玖凛的衣袂。

“或许是身体内的求生本能，明明是想死的，但却活了下来——失去了记忆，忘记了语言，没有了力量，缩小了身体，仿佛一切都从新开始，从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最初开始……会变成这样，或许是我心底最深处的愿望吧？……”她平静地说着，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醒来的时候是在山谷深处，那里没有人烟，只有野兽。凭借着身体的本能我勉强活下了四年，渐渐的也习惯了茹毛饮血的生活……”

我紧张的看着她，原本静若死水的心开始隐隐抽疼。

“可是好运终究有到头的时候，我终于遇上了一个年幼的我不可能打败的对手，一批拥有三只狐尾的巨狼。”她在我的惊呼声中继续说着，“我当时被咬的遍体鳞伤，本以为一定会死了，却不料我的鲜血是那样的诱惑。它把我留了下来——呵呵，你猜的不错，它是芷淳的族人，拥有三条尾巴的他也可以化形……白哉，我漂亮吗？”

我下意识的点点头。

“所以啊，他渐渐爱上了我，明知我的血可以大幅度提升他的力量，每次吸血的量却越来越少……可是，我怎么可能一直留在这里，当他的食物和工具？”她轻笑道，“所以我暗杀了他，然后逃跑了。”

“可是呢，他所存在的地方是一个强大的民族。这些强大的野兽是聚居在一起的，没跑多远，我就被抓了回来。”她“呵呵”笑着，“本以为这次一定会死了，可他们的王却在无意中看到了我，将我留了下来——而那个王，却放我走。”

我失声道：“难道是……”

“对，他是芷淳。”她轻笑一声，“我们都以为不会再相见了，他把我送到了人类的社会，然后离开。他说，我欠他一个情。”

“村子里的善良医生收留了我，可没想到的是在不久的将来军队的铁蹄踏入了这片乐土——原来我的养父竟然是上一任……‘天皇’的小儿子——在我生活的地方，王位不是世袭的。”她说，“他是这一任‘天皇’的情人，因为种种原因离开了他。而如今又被强行带了回去，当然也包括了我，他的养女。”

“那时候的我依旧受着失忆前的影响，我冷血，我冷漠，我可以听到却从不搭理，我可以说话却从不开口，就连养父也对我没有办法——可我却认识了他。”她的眼中终于流露出悲伤的神色，“他的笑容温暖，他热情爽朗，他开放豁然，他为我起名‘神玖凛’……我不由自主的被他感染，在他坚持不懈的接触下终于对他敞开了心胸……我爱上了他。”

我心中一紧，没有说话。

“我爱他，并非他有多么俊美强大，才华横溢，只因为我在沉沦于深渊的时候，伸手把我拉了上来。”抬头看她，她的唇角带着微笑，血色的瞳孔在夕阳的印照下璀璨又悲哀，“可是呢，我又杀了他，一点点、亲手掐死了他……”

“！”我大惊，“为什么？！”

“因为他将我重新推入了黑暗，比以前更深的深渊！为了权力，为了责任，为很憎恨，为了血债！”她一字一句，“我爱他，也恨他……或许不是因为后来又遇到了芷淳，与他一起同生共死，经历风雨，或许……”

……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吗？

“但我现在依然还能快乐，看着那个人的转世还能发自真心的笑，”她看着我，满眼都是我的身影，“不是不痛苦，不是我忘记了曾对他强烈的爱恨，但更重要的是还有无数关心我的人希望我快乐——所以我爬了出来，从那无尽深渊，用自己的手，爬了出来！”

……将自己的伤痛鲜血淋漓的展现在我面前，只是为了……

“爱情不是生活的唯一，我眷恋着所有真心待我的人，也无法忍受他们因我而痛苦。”她说，“所以我重新站了起来，重新拥有生活，重新面对世界，重新拥有爱人的心，还有勇气面对之后的痛苦，还有心去哭泣——人活着就要向前看，只要还有人在乎我，生命就不是我一个人的。”

……我能再站起来……

她此时的眼睛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时候，印着金色的光芒，流光溢彩，好似清晨的露珠，甜美清凉；又如谷中薄雾，被初阳炫染得光辉灼灼。是风，是雨，是云，是雾，红色的不再是血，是充满希望的烈火，染满了倔强与坚强，勇气与爱意——那是无法用语言描述出的美丽，是对爱恨交织的人的思念与无奈，是由时间沉淀出的睿智与豁达。

“你看，比起你和青豁，我更惨一些不是吗？可我却活的比你们都好……这个世上没有谁是最可怜的，求人不如求己，自己的双手，其实可以做到的事有太多。生活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不是说无私，而是我们心的需要。”她环住我，极尽温柔，“白哉，为了我，为了海燕为了夜一，为了十四郎，为了——你的爷爷！告诉我，是否应该哭泣？”

“玖凛……”我紧紧环抱住她，用尽我所有的力量！“我……父亲和母亲……呜、呜呜呜呜——”

这是我，最后一次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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