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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虎子自幼丧母,春娘就像他半个娘似得,对于这个姐姐,严虎子似乎也有点畏惧,嘴里虽然不服气的嘟囔着:“谁说要接了,我就是好奇看看而已,大惊小怪的….”,但手却再没敢伸过去,只是眼巴巴的看着那柄皮鞘精美,头尾镶嵌着铜钉,通体簇新、散着黄光的蒙古短刀,口水几乎都要流出来了。
“还有你啊,以后不许拿这些玩意给虎子,再有下次被我看见了,别怪我跟你翻脸。”刚数落完弟弟,春娘调转头来,对着徐三刀又立起了眉毛,说话一点都没留余地。这下才显露出刚刚还迷乱众生的一个美人转脸便霸气侧露的另一张面孔来。徐三刀唯唯诺诺的不住点头,赶紧从春娘手上接过了短刀,揣进了怀里:“得,都是我的错,师妹你别气,以后指定没这出儿了。”
“三哥,我刚得了个上好的蛐蛐儿王,你帮我去掌掌眼呗?”严虎子眼珠子一转,突然转移了话题,拉着徐三刀非要拖着他去自己房里,徐三刀也不拒绝,笑嘻嘻的跟着他出了花厅。
直到这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严兴济才对春娘哼了一声:“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爬窗户根了?”
春娘也不隐晦,直接对着自己的爹就开始了炮轰:“我才不稀得听你们打嘴仗,正巧路过而已,爹,不是我说你,你现在逼着徐三交出地盘和赌场,那不等于是要他的命,你这个徒弟的秉性你自己还不清楚?当初让你别收他别收他,现在后悔了吧?你和老金之间刚刚太平了没几年,这下拜徐三所赐,你们这对冤家可有得掐了。”
严兴济举起茶壶,慢悠悠的抿了口茶:“你个女孩子家家的,懂个什么?当年我就是看中了徐三的秉性才收的他,这么些年,老金的地盘都是他一家独大,漕帮是针插不透,水泼不进,正是用了个拼命三郎,才多了条财路,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如今咱们沔口的漕帮不比从前了,生计日益艰难,疲帮一个,和那些个旺帮压根没得比,手底下这些兄弟没了进项,怎么可能看得牢、留得住?如果不是徐三赌场的进项,爹上哪儿去补这块窟窿去?”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让徐三上船?”春娘问道。
严兴济眯着那只独眼,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本来盘算着开着赌场,大不大,小不小,细水长流,也给老金分一份,大家相安无事,一团和气,可千不该万不该,就怪徐三搞了这么个花厂,每天的银子流水似的淌进来,这门生意太大了,大到搞不好漕帮里面会四分五裂,大到足以令老金和咱们漕帮彻底翻脸,只不过他一直还找不到合适的幌子下战书,这下好了,徐三给了他这个机会。”
“爹,真有这么严重么?”春娘很少看到父亲如此凝重的神情,多半辈子在江湖中打滚的严兴济可以说饱经忧患,吃过见过的海了去了,在鬼门关里都趟过几次磨出来的性子,几乎是稳如磐石,但今天这番面上平静,底下却巨流涌动的话让春娘暗暗心惊。
严兴济哼了一声:“这个花厂就是扔进热油锅里的那颗水星子,挨边站的人不溅一身滚烫的油点子,别想着能脱身…..”说道这里,他突然转移了话头,很突兀的问了春娘一句:“听人说出主意办这个花厂的人叫张四毛,和你走得很近?”
春娘被这句话一下怼了个措手不及,突然间脸上红晕泛起,一闪而过,含羞带怒的嗔道:“爹,你听谁嚼的舌根子?”
没想到,严兴济根本和春娘的想法就不在一个频道上,他摸了摸扎手的胡茬子,思维瞬间跳跃:“这个小家伙不简单,我想见见他。”
春娘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个隔壁错,随即掩饰的故意说道:“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滑得像条泥鳅,你要见他干嘛?”
严兴济似乎没注意到女儿的神情,面色凝重的说道:“只一招就让沔口的江湖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份眼光和老辣岂是滑头这两个字能说得清、道得明的,高手过招如行棋,谁占住了棋眼,谁就能行到水穷处,座看云起时。所以说这个张四毛不简单啊,年纪轻轻就成了此道高手,还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我倒是真想看看,他到底是无心插柳,还是处心积虑。”
四毛看着笑成了一朵花儿似的春娘,心里直发毛:“春娘姐,你早起捡到金元宝了?在哪儿捡的?明儿我起早和你再去捡一次呗!”
春娘白了他一眼:“金元宝没捡着,倒是踩了一摊狗屎。”
“真的啊?”四毛一脸惊讶:“你咋知道是狗屎呢?”
“我踩的我能不知道......”话刚说了一半,春娘醒过神来,知道差点又让四毛带沟里去,伸出春葱似的纤纤玉手,狠狠的掐住四毛的胳膊,重重一拧,眼睛里依然带着盈盈的笑意:“那狗屎就跟你一个德行,看着你我就认出了来。”
四毛一边抽着凉气,一边笑着说:“那我得离姐姐远点,别熏着你。”
春娘手上最后又加了三分力,才恨恨的松了手:“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四毛揉了揉青紫的胳臂,似笑非笑的看着春娘:“姐姐一大早就把我找来,不会是接着想听笑话吧?”
春娘端起面前一杯碧绿湛清的毛尖茶,浅浅的微启朱唇,抿了一小口,轻轻搁到了桌子上,哼了一声:“猜对了一半,这次我来讲,你来听。”
四毛嗓子正干得冒烟,从春娘面前端过了茶杯,一口就喝了个精光,然后砰的一声顺手摆回原位,擦着嘴角:“说吧,我听着呢!”
春娘不禁娇嗔的又要掐他:“作死了,喝我的杯子.......”
四毛满脸的莫名其妙,一边躲一边说:“就一杯茶,一个杯子,不用你的杯子难道用手捧着喝啊?”
春娘看了看杯沿儿上还留着淡红的唇印,又看了看神情无辜的四毛,啐了一口:“活该你渴死。”话虽如此,春娘还是站起身来,从柜内取出了一套茶具来,一色的提梁壶和紫砂盏,纹饰大巧若拙,乃是松下问童子的典故,寥寥数笔传神至极又透着古风,看着就非凡品,和刚才春娘用的杯子色韵成套,显然是她自备的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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