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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尔维抵达后的那一周,指骨镇有三天阳光明媚,四天和暖下雨。第一天,冰柱融下的水急流如注,冲得屋檐下的碎石咯咯作响,活蹦乱跳。背阴处的雪颗粒分明,太阳下的雪潮湿软塌,附在但凡它盖住的东西上。第二天,冰柱掉碎在地上,雪大团大团下滑到屋檐。露西尔和我用枯枝把它们拨弄下来。第三天,雪密密实实,极具可塑性,我们堆了一个雪人。我们把一个大雪球叠在另一个上,用锅铲雕刻出一个穿长裙、手臂交叉的女士形象。照露西尔的构思,她应该斜眼睨视。我跪下,削出裙摆的褶皱,露西尔站在厨房的凳上,勾勒她的下巴、鼻子和头发。不巧,她的裙子比臂部低了几分,手臂交叉在高于胸口的位置。那纯粹是意外——有的地方的雪硬一些,有的地方的软一些,在若干部位,我们必须拍上干净的雪,盖住滚进原本雪球里的黑枯叶——但她的外形逐渐呈现出一种姿态。虽然在每处细节上,她显得粗糙不均,但整体而言,从她的身段可以看出是个立在寒风中的女子。我们仿佛变出一个幽灵。我们脱了外套和帽子,默不作声地塑造她。那是第三个晴天。天空湛蓝,没有一丝风,但随处可闻化雪的潺潺细流声。我们期盼这位女士能保持站姿,直到冻住为止,可结果,正当我们在把她周围灰色的雪踩平整时,她的头往前一倾,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这场意外夺走了她的一条前臂和一个乳房。我们新制了一个雪球当头,可那压碎了她本已受损的脖子,重荷之下,一侧的肩膀陡然低斜。我们进屋吃午饭,等再出来时,她已剩下人老珠黄的残肢,对此我们谁都燃不起兴趣。

在那样的时候,连日的雨水酿成灾难。下雨加剧了雪的融化,却没有加速地面的解冻。三天后,指骨镇的房屋、栏圈、谷仓和棚舍宛如众多浸了水的、翻了的方舟。小鸡栖息在电话线杆上,狗在街道上泅水。我的外祖母总夸口洪水绝不会侵入我们的房子,但那年春天,水倾泻进门槛,地面的积水足有四英寸深,迫使我们穿着长雨靴做饭洗碗。好几天,我们一直待在二楼,西尔维在梳妆台上玩单人纸牌接龙,露西尔和我在床上玩大富翁。门廊上的木柴摞得很高,所以大部分仍干得可以生火,只是烟很多。柴堆里尽是蜘蛛和老鼠;食品储藏室的帘杆,因帘子下端漫上来的水而不堪重负,严重弯折。开关门时,水波传遍整个屋子,椅子摇晃,厨房柜子底层的瓶瓶罐罐哐啷作响。

下了四天雨后,苍白的天空中露出太阳,火辣辣、教人晕眩,逃到地势较高处的人,乘着划艇回来了。从我们卧室的窗户可以看见他们轻拍自家屋顶,往阁楼的窗户里窥望。“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西尔维说。水比天空更加闪亮耀眼,我们眼看一棵高大的榆树缓缓倒落,横在路上。从树冠到树根,有一半隐没在闪亮的光线中。

指骨镇从来不是一个风景迷人的地方。广袤的山水、恶劣的气候,使它宛如一张白纸,加上丝毫感受不到人类历史存在的痕迹,让它一无所有。那场洪水冲倒了数十块墓碑。更教人不安的是,水退去后,坟墓下沉,看起来似有几分像凹陷的胁部或空洞的肚皮。此外,图书馆也淹了水,水有三层书架那么高,导致杜威十进分类法出现巨大缺漏。损失的钩织地毯和带绣花坐垫的脚凳,永无计算。婚纱和相册里悄悄长出真菌和霉斑,我们揭开封面时,皮革在指间化为齑粉,翻阅时飘出刺鼻的气味,和在木板或石块底下发现的味道一样袅绕迂回。指骨镇昔日积聚起的许多东西面目全非,或悉数尽毁,不过,也许因为原本积聚的东西就不多,所以损失也没那么惨烈。

第二天天气晴好。水面风平浪静,倒落的那棵树,没入水中的半截不见了,代之的是留在水上的半截树干和枝条的倒影。一整天,两只猫潜行在枝杈间,用爪子扒玩细小的旋涡和激流。水位开始下降,我们能听见湖因受到重压而发出吱嘎声,湖水尚未解冻。冰还很厚,但那将变成石蜡的颜色,底下是一个个大白泡。在正常天气下,浅处本该可能有一英寸的水覆在冰面上。当洪水全部压上去时,冰层塌陷,呈纤维状,而不是软化或变脆,同时向外扭拧,像未经加工的鲸须一样柔韧,不易断裂。湖承受的巨大痛苦,响彻了一个下午,太阳高照,洪水近乎完美地映出无云的天空,满得像要溢出来,分外平静。

露西尔和我穿上靴子下楼。客厅里一片亮堂。我们从楼梯走到门旁,途中激起一连串错综复杂的细流,贴着地板翻腾。蜷曲交织的光线,组成象形文字,投遍墙壁和天花板。沙发和扶手椅出奇发暗。靠背里的填充物瘪了进去,每块垫子中央都有个浅坑,我们一碰垫子就渗出水。连日来,洪水在那间屋里泡了一种大麻、马鬃和棉浆纸味道的茶,事后那股味道一直残留其中,即便这一刻,我仍记得一清二楚,虽然我从未遇过类似的气味。

西尔维穿着我外祖母的一双靴子,经过走廊,从门口望着屋里的我们。“我们是不是该准备晚餐了?”她问。

露西尔用手指戳戳一块沙发靠垫。“瞧。”她说。当她把手拿开后,脓水消失了,但凹痕仍在。

“真倒霉。”西尔维说。湖上传来益发剧烈的声响,扭拧、相撞、碰击、倾覆,一股向南奔腾的激流,满载着大块碎冰,打在桥的北面。西尔维用脚的侧边推了一下水。一圈波纹向四壁扩散,四面的弧线反射回来,交错融合,排列有序的光线扫过并洒满整个房间。露西尔用力跺脚,直到水,像提在桶里时那样,溅到墙壁为止。厨房里传出沉闷的震荡声,蕾丝窗帘晃动打转,因本身泡了水而垂坠,显得单薄紧实。西尔维抓起我的手,拉我跟她跳了六大步华尔兹。房子在我们周围流动。露西尔拉开前门,她引发的位移,导致门廊上的柴堆一端倾塌,撞翻了一张椅子,一包晾衣夹散落出来。露西尔站在门旁,向外眺望。

“桥听上去像要断了似的。”她讲。

“那可能只是冰。”西尔维说。

露西尔说:“我觉得西蒙斯家的房子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西尔维走到门旁,凝望街道另一端一块发黑的屋顶。“很难说。”

“那些灌木丛原来是在另一边的。”

“也许是灌木丛挪了位置。”

西尔维和我生起闷燃的火,烧水泡茶、冲汤,露西尔把倒落的木头堆好,用笤帚(就是那把我们在取柴火前曾用来使劲敲打木料堆的笤帚,以便吓跑蜘蛛和老鼠,不让它们咬到我们的手指或钻进衣袖,或葬身在炉火里)扫出食品储藏室帘后上下浮动的晾衣夹。莉莉和诺娜,恐于出门购物,又担心被大雪围困或卧床不起,所以事先在食品储藏室里囤积了大量罐头。我们本可以顺利捱过十几场洪水。可教人意难平的是,我们姑婆的杞人忧天竟仿佛成了先见之明。

我们把晚餐端上楼,坐在床上,眺望小镇。在我们看来,西蒙斯家的房子真像被连根拔起了似的。微风拂去水面的光泽,在流浪狗的吠声和一只迷失方向的公鸡的啼叫中,太阳落了下去。湖里传出的咯咯声和嘎吱声未有减弱,夜里听来教人害怕,山中晚风的声响,宛如一口长长的深呼吸。楼下,漫入的水撞击摸索,像个走进陌生屋子的盲人,而屋外,水流淅沥滴答,像贴着鼓膜的水压,像人昏倒前一刻听见的声音一样。

西尔维点燃蜡烛,“我们来玩疯狂八纸牌吧。”

“我不是很想玩。”露西尔说。

“你想玩什么?”

“我想去找点别的人。”

“现在?”

“嗯,明天吧。我们就可以这样蹚水走到地势较高处,四处逛逛,直至找到人为止。一定有许多人在山上露营。”

“可我们在这儿挺好,”西尔维说,“我们可以自己做饭,睡在自己的床上。有什么能比这更好呢?”她洗好扑克牌,摆开,一个人玩接龙。

“我过腻了这种日子。”露西尔说。

西尔维拿起一张尖儿,翻开下面的牌。“这是因为寂寞,”西尔维说,“很多人为寂寞所扰。我以前认识一个女的,因为太寂寞,嫁给一个瘸腿的老头,五年里生了四个孩子,结果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后来,她动念想去看望母亲,于是积攒了些钱,带着孩子千里迢迢开车到密苏里。她说,她的母亲样貌大改,若在街上,她估计认不出来。那位老太太看了一眼几个孩子,说在他们身上瞧不出一丝家族遗传的影子,又说:‘你给自己累积了悲伤,玛莉。’她当即转身,返回家中。可丈夫怎么也不肯相信她去见的人是她母亲。他认定她是带着孩子离家出走,遇到什么害怕的事,所以回来。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真正对他们其中任何一人表露出深挚的爱意。不过反正,他也活不长了。”

“那些孩子后来怎样了?”露西尔问。

西尔维耸耸肩,“和普通孩子一样,我猜。假如真有孩子的话。”

“我记得你说她有四个。”

“喔,我其实不清楚她到底有没有。我只是在公共汽车上遇见她。她谈遍天下事,我说:‘假如你在比林斯下车的话,我请你吃汉堡。’她说:‘我不在比林斯下车。’可结果她在那儿下了车。我正翻阅几本在车站长椅上发现的杂志,一抬头,瞥见她站在不到十英尺之外,正望着我。在我抬起目光的那一刹,她转身,朝外面的街道跑去,那是我见到她的最后一眼。她可能是个疯子。我当时心想:‘她绝对和我一样,一个孩子也没有。’”

“你为什么觉得她没有孩子?”

“哦,假如她有的话,我为他们感到难过。我曾认识一位时常让我想起她的妇人。她有一个可爱的女儿,那真是教人伤心欲绝的事。她无法把目光从女孩身上移开。她不让她外出,不让她和其他小朋友玩耍。小女孩睡着时,那位妇人给小女孩涂指甲油,把她的头发梳成小鬈,然后叫醒她,要和她玩游戏,小女孩若哭闹,那位妇人也会跟着哭。公车上的那个女人,假如像她自己说的那般寂寞,身边必该会有子女相伴。除非她没生孩子,或是法庭夺走了他们。我刚才讲的另外那个小女孩,就是这样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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