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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1页)

&esp;&esp;事情过去,安平还像从前一样脸上常挂笑,亲仝则远谢彦文,这是他的战术,笼络活络的那个,言谈间不忘把祸水往清高的那个身上引。

&esp;&esp;仝则也加倍留心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让人抓住把柄。然而麻烦,还是比他想象中来得要快。

&esp;&esp;那日正在学堂听讲,隔着玻璃窗户,他看见李明修带着几个人往这边来。

&esp;&esp;一群人并不进门,好像在看院子里什么花木,眼神却是一个劲儿往学堂里飘,一个面生的男人和李明修站在一起,半晌伸出手指指点点,似乎在说学堂里坐着的几个人。其后目光停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头,李明修默默注视片刻,带着人撤出了院子。

&esp;&esp;仝则心里咯噔一响,直觉是要出事。果然下了课还没等他回房,几个年轻力壮的下人走过来将他围住,领头的说道,“李爷吩咐,仝则和外头人勾结,私相售卖哥儿的东西,先暂时押在倒座南房,回头再由李爷细审。”

&esp;&esp;几个人不由分说,推搡着他就往角门处的倒座南房去了。

&esp;&esp;所谓倒座南房,就是正经屋子坐北朝南,它偏生坐南朝北,采光极差,平日里也没人打扫。灰尘沾了一点昏惨惨的日光,整间房里像是弥漫了一层金粉,到处都是呛人的味道。

&esp;&esp;押着他的人除了罪名,一概什么都不肯透露,把人搁下就急匆匆跑了。

&esp;&esp;仝则坐在落了浮尘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想着今天见到的那个人。一张五边形的脸上嵌着一对三角眼,有点奸诈的精明感,看见自己的一瞬,那人脸上的神气活像是只看见了耗子的猫。

&esp;&esp;他当然不认得那人,但也知道能登堂入室和李明修站在一起,必定是有些身份,八成是个商人来裴府谈生意。

&esp;&esp;那么诬陷的说辞就很对版了,他和外头买卖人勾兑,预备趁裴熠不注意,私下把他的东西,或是文房,或是不太显眼的贵重之物拿出去倒卖。李明修又刚好知道他缺钱,正在急等用钱,从动机上说,他的确有理由铤而走险。

&esp;&esp;这是安平的手笔无疑,他母亲在府里这么多年,算有体面的管事娘子,寻几个外头的商人不是难事,找人来诬陷,让他辩无可辩,看样子是非要把他从裴熠身边撵走才算完。

&esp;&esp;裴熠可真是香饽饽啊,如果安平没说假话,裴谨直到二十二岁还不成亲,倘若真有隐疾或是隐秘,那裴熠就成了裴家唯一的继承人,巴结好他,将来自然好处不断。

&esp;&esp;所以这个肥缺,安平母子岂能让他一个外来的平白占去。

&esp;&esp;其实丢了伺候裴熠的差事,仝则不会觉得多心疼。大不了做回普通小厮,钱虽少,还能再兼职做点其他的,反正年轻有力气,干什么不行?就是不知道裴家会怎么处置他,要是把他撵出去,这会儿名声坏了,在外头怕不大好找事做。

&esp;&esp;而他身份不算良民,不知道那些裁缝铺、成衣铺肯不肯收留他这样人。

&esp;&esp;有一搭没一搭想着,好在他天性乐观,等到李明修来看他,见他整个人并无一点颓败的模样,还能

&esp;&esp;虽说帮他脱罪的人是裴诠,但仝则心可没那么大,一点都不打算亲自去裴诠那儿感谢相救之恩。

&esp;&esp;出于对男女或者男男那点事的自发敏感,仝则觉得,许氏和裴诠之间,应该有某种超越大伯和小婶子的特殊关系。不然何至于谢彦文求到许氏那里,出面兜揽责任的却成了裴诠!

&esp;&esp;不知道谢彦文有没有看出来,仝则也没去问,八卦非他所爱,眼下他满脑子只在琢磨,如何才能想办法离开裴熠。然后最好能多揽点做衣裳的活儿,要么干脆接手府里的采买事项,早点筹足银子。

&esp;&esp;没过多久就是薛氏的寿辰,府里一连庆了三天,裴熠也停了学只在薛氏身边承欢,惹得太君喜笑颜开甚感欣慰。

&esp;&esp;薛氏平日一直担心,会有年轻使女会刻意引诱小少爷,所以身边服侍的尽量多用小厮。但举凡当家人都在场,裴熠身边伺候的就换成了一众大丫头们。

&esp;&esp;仝则于是得闲在外面吃席,远远地瞥见了大奶奶方氏从内院出来,那是个极其苍白瘦弱的女人,眼神空洞,嘴角习惯性的向下垂,虚弱无力的不像是真实活着的人,倒似一缕游魂。

&esp;&esp;——她是所嫁非人,常年忍受着丈夫冷遇,半辈子光阴就这样蹉跎掉,或许早前她也付出过爱意,因为得不到回馈才会心灰意冷,以至于从此一蹶不振。

&esp;&esp;唏嘘一阵,眼看着日暮低垂,席上正酣,酒意正浓,戏也唱得正高亢。仝则想起房里还有李明修交办的两件长衫要做,便趁人不备起身开溜。

&esp;&esp;下人们都在前头或伺候或吃席,后院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儿都不见,水榭旁起了薄薄一层雾气,轰隆隆地雷声隐匿在云层里,听上去发闷,一抬头的功夫,豆大的雨滴已坠在了脸上。

&esp;&esp;见雨势要起,仝则忙闪身躲进园中假山里,站定刚想抖落下衣服,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呻吟。

&esp;&esp;他窒了下,架不住还是有点好奇,于是循声轻手轻脚地往山洞里走去。

&esp;&esp;啪地一响,清脆至极,像是什么东西击打在皮肉上,伴随着那一声落下,接下来的是一阵艰涩而隐忍的喘息。

&esp;&esp;这山洞能有多深?仝则往里看了看,确是曲径通幽,足可以藏得下至少两个人。

&esp;&esp;再往里走,洞中越显幽暗,惟有一点光亮却是来自于山洞的那一头。

&esp;&esp;就着那点亮,仝则看清了,那里的确有两个人。一站一跪,站着的人手里还拿着一把戒尺样式的长条物。

&esp;&esp;而跪着的呢,他看一眼,不由浑身就是一紧。

&esp;&esp;那是个清瘦的少年,一丝不挂,以几乎趴伏的姿势匍匐在地下,双膝并拢,双手反抱着大腿。一身白得耀眼的肌肤,在黑暗中越发夺目。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一半遮住面颊,另一半无序的垂在肩上。

&esp;&esp;仝则看不清他的脸,但从他口中发出的,带着痛苦的呜咽呻吟却在耳畔不断萦绕。

&esp;&esp;站着的人伸出一只手,将少年细瘦的腰身按得塌下去,那臀部随即高高翘起,身后人旋即挥舞手中戒尺,一下下狠狠地抽打在少年的臀峰上。

&esp;&esp;每挞一下,跪着的人身子便猛烈一颤,头会随之扬起,露出被汗水彻底浸透的脸,带着些许不胜娇弱之感。可即便笞打来得再快再狠,少年也不敢叫出声,只把所有痛楚都压抑成含糊不清的一记记哽咽。

&esp;&esp;见挨打的人驯服柔顺,施刑的人似乎很是兴奋,口中却呵斥,“跪好!腰下去,屁股撅起来,忘了教你的规矩么,等着爷好好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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