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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撑了撑,想坐起来,才刚直了腰,就觉得周身不适,干脆又仰了回去,挥了挥手道:“你下去下去,别站这了,你站这我都没脸躺。”
薛瞑顿言,片刻还是道:“心力交瘁,总是.....”
话没说完,薛凌继续挥手道:“走走走,我说话都嫌累。”
薛瞑喘了口气,转身想走,咬咬牙还是回头道:“我看你不喜欢李大人,何必强颜与他作乐。”
薛凌霎时从软塌上弹起,站直了身子拍手道:“你越说越差了,我就差日日拿三炷香给他供上,哪敢说不喜他。”
她急嗤了声,念着歇也歇不好,喊薛瞑去传个汤来,喝了赶紧睡一觉。薛瞑不多言转身去了,片刻回来见薛凌在书桌前坐的端正,桌上已写了新墨数字。
听见声响,她回头道:“刚才是累的紧,我总是藏不住性子,你莫放在心上。”
薛瞑不言,薛凌又笑着宽慰了几句,倒非别有情谊,只身边人,来去无非这几个。若有开罪,得不偿失。
她愈殷勤,薛瞑反愈沉默,直到丫鬟端了碗咸口豆花吃尽,薛凌起身要往里屋转,薛瞑才道:“若是....事事都累,莫不然走错了道也未可知。”
薛凌失笑,压着心中不耐,作佯怒道:“怎么,你跟我说起哑谜来了。我已经讲了一下午的哑谜,实没工夫跟你兜圈子了。”
薛瞑急声道:“不是,我是看你有许多事皆不是出自本意。长久以往,必然有损自身。”
薛凌耸了耸肩,无谓道:“是有那么些事作的艰难,可这世上,人人都艰难,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那真是,凭什么呢。”
薛瞑还欲劝,薛凌知他是关心自己,生了些温情,笑道:“行了行了,洗洗睡吧,我固然不是多欣赏李敬思,可他与我曾是故交,其父母与我有救命之嗯。
再说了,他出身渔村,有几分贪婪艳羡,欠几分风月清朗,皆是常事,我不喜便罢,总不能有责怪之意。
我观他庶子做派,说不得他观我藉父之名。时无英雄,何必嫌东嫌西。”
看她混若想通,薛瞑垂头答是欲走,又听薛凌道:“下午你也在旁,可听见了,我这一路,走的辛苦,眼看就要走到头了,却不知到头来,是个什么结局。”
薛瞑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难道不是回平城么。”
薛凌笑道:“你倒听得仔细,我是一直想回平城,只是,而今不知还回不回得去。”
薛瞑从未去过平城,在不认识薛凌之前,他都没听过几次这地方,只知道那是大梁疆域最西北,路遥驾远,迢迢水山。
远到,面前姑娘,走了三四年,都没能走回去。可人越是想要到达,越忽略了脚底下是不是偏离了方向。
他终不懂要如何才能排遣薛凌心结,或者本来也无人可以排解,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能与人言不过二三。
薛瞑笃定道:“必能回去的。”说罢转身退出。薛凌又复疲惫,回到里屋草草褪了外衣躺下,累的呼吸都嫌费劲,却一直不肯阖眼安歇。
窗外飞雪如席,沙沙之声不绝于耳。她看着悬下来的罗帐,想着真是怪异,那年初春夜奔回京,就在下雪。今年路到尽头,还在下雪。
这场雪,从头下到尾,好像一直没停过。
她在一盏孤灯里奇怪的想,若真是有一场雪能三四年不歇,那噩梦就会成真,平城外雪厚如墙,将所有人埋的分毫不剩。
可是,哪来那么久的雪呢?
不过,看如今局势,如果黄家撑不了多久,估摸着四月初,自己就能安然回平城。按今年这天时,也许那时平城真的还在下雪,不是含焉说的满城都是金灿灿阳光。
总之,下雪也好,她回平城的时候,平城就该下雪。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这些事,终于要到头了。
她还睁着眼,忍不住想今下午与李敬思交谈时所言是否合理。这位李大哥如今手握京中半壁江山,无论如何开罪不得。
她总算明白为何那么累,一字一句都要斟酌,一言一行都要谨慎,时时吊着一口气,哪能不能啊。
越想赶紧入睡,思绪越是停不下来,唯恐哪处出了漏子。李敬思与永乐公主的关系,也是个值得焦心之处。
屋里炭盆火到浓处,炸的噼啪一声,如平地惊雷,划开窗外萧萧雪声,将她从冰冷里拉出了片刻。
可惜,数粒星火,在漫天飞雪之前,转瞬即灭。
薛凌心满意足闭眼,想着虽不算十全十美,但下午说的那些,情真意切,句句属实,找不出什么岔子。
夜深雪愈大,六出飞花入户,盖尽人间恶路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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