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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连续十多天的大雨骤然停止。金色的圆盘陡然之间明晃晃悬挂在天空中,强烈的光线几乎能刺瞎人的眼睛,丝毫不敢与之对视。无意间射进眼眸里,等再看东西时,眼前朦胧模糊一片。
村子里的人顾不得烈日,用大草帽捂住脑袋,一直低头往草丛多的地方走去,或扛着锄头,或提着镰刀,佝偻着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地上的杂草。
出来的人都是身体健康的,他们在为家里患中毒咳嗽之人寻找以前的偏方药材,比如金钱草、蟾蜍草,这些都是清热润肺之物,舀两碗水熬成一碗,喝了可能止咳。
孙泠泠家门口那棵茂盛得如同一棵巨伞枇杷树树叶被人屡次光顾,叶子几近被撸光。
孙耀军过来摘了几次,他已经知道那天早上孙泠泠对孙涛说的那番话,脸色讪讪的。比回来时,这个近五十的男人苍老了许多,青黑色的眼带几乎与眼睛一样大,眼神疲惫不堪。
说来可笑,家里两个老人没染上咳嗽,他老婆、大嫂、大侄女、小儿子都染上了那种咳嗽病。家里现在整天咳嗽声不断,只要一个人咳起来,剩下的人不出三秒,接二连三便“唱起”合奏。
“泠泠,不要和你孙涛哥一般见识,他被城里那帮狐朋狗友带坏了,说话做事带了一股匪气。二叔在这给你道个歉。”
孙泠泠急忙退开一步,说道:“我也有错。不在他一人。要摘枇杷叶是吧,叶子快没了,剩下的我全摘给你吧。”
她窸窸窣窣几下爬到树顶上,用镰刀把高处的枝丫勾过来,摘掉顶端的剩下的枇杷叶,连那种嫩绿色的小嫩芽都没放过。
其实真正有效的还是那种几年的老枇杷叶,多亏于川贝枇杷膏的普及,大家都知道枇杷叶的功效。即使效用甚微,这时的人也不在意,能有点药效都是有好处的。
“二叔,只剩下这些了。”孙泠泠把篮子递给孙耀军,孙耀军忙双手接过来,哽咽的说,“够了,够了。”
“泠泠啊,你家的枇杷叶还有没——”话音戛然而止,何阿婆端着个筲箕推开门进来,目光一下落到孙耀军篮子里的枇杷叶上。
“耀军,分点枇杷叶给我吧,我孙子也染上咳嗽了。一咳起来,都要咳半小时,肺都快咳出来了,又痒又哭。你做做好事,分点给我,啊?”说着何阿婆伸手就要抓。
孙耀军侧身一躲,双手盖住篮子上方:“何婶啊,不是我不给你,实在是我家四个人都染上了啊。他们从昨儿个现在连眼睛都没闭上过,肺里的血险些都咳出来了。”
“可、可我孙子还那么小啊!”何阿婆顿时坐地上,双腿一蹬,边哭边唱,“我可怜的孙孙哟,你咋那么可怜,这么小都染上那个怪毛病啊?我这心肝哦……”
“何婶……”孙耀军无奈,看看一旁的孙泠泠,孙泠泠也无法,“二叔,要不这样,你分两张叶子给何阿婆,我再一人撇一支枇杷枝干,拿回去一起煎煮试试看?”
何阿婆一听,立马不哭了,倏地一下站起身来,边抹眼泪边说:“要得要得,大家各让一步,都是人命关天的事。”
送走两个人,孙泠泠站在门口叹了口气,担忧地望向村子方向。她爷爷和奶奶已经被她劝留在家里,本来孙先林准备上地里去看看田地的情况,好把水放干了点秋萝卜种点蔬菜,可孙泠泠死活不让他出去。
这次大范围的咳嗽家里人十分幸运,没一个染上。她上午无意间瞧见一个咳嗽病人,软趴趴地被家里人用简易担架抬着走出村外,从出门都村口,咳嗽一直没停过,一咳起来身子弓成了虾米状,蜷缩在担架上,脸色涨得青紫青紫,眼睛紧紧闭着,手指一个劲儿扣喉咙,恨不得把手伸里面去。
没过一个小时,她家里人又原封不动的抬回来,不过抬得人走路一跛一跛的,腿脚上残留着凝成黑块的血渍。
“你们出什么事了?”村子人问他们。
“别提了,妈了个巴子的,那些人都不是东西,看到病人多了门都不开,说是店里什么药都没了。不接诊。”
“那你们这腿是?”
“是那帮子狗粮养的人打的,那村医生合伙村里的青壮年,守着药店,不让人进去。我猜啊,里面的药十有八九被他们一村子的人藏起来了。现在几个村的人都把人抬去,他们不医,我们双方人马直接打起来了。后来村长得知消息感冒,命令他们把药店打开,好家伙,里面干干净净的,一片纸都没留下。”
“那些药真的被他们藏起来了?”
“我们不知道,太阳太大,文秀晒不得太阳,越晒,咳得越厉害。所以我们准备把人抬回来再去找他们算账。妈了个巴子的,我不找他们算账我就不姓孙!”
那人火气大得很,头顶上的太阳异常毒辣,如果仔细观察,还会发现太阳周边似乎镶了一道紫黑色的细边。
晒多了太阳的人,这会儿总感觉皮肤异常瘙痒,恨不得挠上几抓。
孙泠泠回到家,和家里人嘱咐了一遍,谁敲门都不要开。如果是要枇杷叶的,也直接说没有。她进屋把孙先林杀猪剃大骨的砍刀找出来,放到空间里,然后远远跟上那群去算账的村里人。
远远地,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那。人群后方,树荫下、房子屋檐下,坐着或躺着一群人,大人小孩,女人男人都有,他们双眼无神的望着人群里的中心人物,一手按住胸膛,一手掐住喉咙,以此报以减少咳嗽的用意。
有的是在忍不住了,直接坐地上,滚烫的地面传来的热气熨烫在屁股上、腿上,他们也一点不在乎了。弓着身子,脑袋埋在肚子上,“空空空”的咳,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几乎掩盖了那边扯着嗓子吵架的声音。
盛村长也是此次染上咳嗽的人员之一。短短半个月不见,他更瘦了。身子也萎缩得厉害,单薄得如同棺材板上一方薄板,他嘴上抱着一张口罩,极力忍着咳嗽,憋得青黑的脸上是一双盛满怒气的充满火焰的眼。
“罗医生,你就是这么当村医生的么?枉费国家授予你光荣村医生的名誉,你就是这么回报国家、回报村民的吗?”
“药店里的要真的一点都没有吗?地震前我记得医药公司才送了一批药材过来,半个月功夫难道就消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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