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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奉天站开动之后,列车里显得拥堵不堪。过了好一会儿,赵东升又站起来朝外走去,知趣地向翟勋说道:“上个厕所。”
翟勋朝身边的特务使了个眼色。见特务又想跟着自己,赵东升不耐烦地说道:“这就不用了吧?”
翟勋环视四周一圈,见赵东升已经朝厕所挤过去,于是对身边的特务示意跟过去看看。
赵东升起身的时候,一夜没睡的沈颢佯装伸了个懒腰,见他路过自己身边,后面还跟上来个人,于是起身看了看对面的陈凯,然后迅速插进了两个人中间,摘下眼镜,不动声色地取下绑在镜腿上的尖利的钢签。
陈凯会意,马上把行李箱举过头顶,钻进人群。他走到翟勋等人的旁边,往行李架上放行李,却佯装被身后的人挤了一下,一松手,箱子砸到了翟勋他们的身上。
“眼瞎啊?你挤我干啥?”见翟勋腾地站起身,陈凯回头就对身后的旅客喊了一句,没等那旅客反应过来,陈凯又朝翟勋连连赔不是。身后那乘客跟陈凯吵了起来,车厢里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在他们几人的身上,包括跟在沈颢后面的那个特务。赵东升进入厕所刚想关门,却被沈颢的一只手抵住了。
“有人。”赵东升说道。
沈颢二话没说一把推开门挤进去,趁赵东升还没反应过来,把那根冰冷的钢签突然地刺进了他的颈部大动脉。赵东升挣扎着想叫出声,却被沈颢死死地勒住脖子,任他怎么拍打墙壁,沈颢就是不松手,并且朝他左腋下肋骨之间一刺,整个过程快如闪电。
陈凯透过人群隐约瞅见沈颢跟着赵东升进了厕所,知道得手了,于是赶忙对周围的人陪着笑脸,转身走向另一节车厢。
一切平息之后,翟勋坐下想了想,又站起来朝厕所的方向看去,见那个手下站在那边看着自己,于是朝他示意,让他看看厕所里的赵东升。
一辆列车忽然从窗外呼啸着驶过,特务去敲敲厕所的门,什么也听不见,他摇摇头,等列车开过去之后,又使劲敲敲门,没听见一点动静。他试着推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锁上了。这时一直关注着这一切的翟勋挤过来,举拳用力砸了两下门,感觉不对劲,于是飞起一脚踹去,又抬脚连踹几下。门开了,厕所里布满了血手印,赵东升捂着脖子躺在地上抽搐着,血水冒着热气从他的脖子里汩汩地喷涌而出,窗子已经被抬起,凛冽的北风裹着雪花从外面钻了进来。
翟勋探头出去看看,借着东方渐起的鱼肚白见一个人影朝远处跑去,那人影似乎还回头看了看自己。他狠狠一拳砸在窗户上,回身对手足无措的特务喊道:“你们一个去抓那个学生;一个在车上找医生;一个去叫停火车,然后下车去找关东军,我去追他!”
翟勋说完纵身跳下车窗,连着翻滚几下之后站起来,拔腿飞奔追向沈颢。
太阳就快出来了,被翟勋穷追不舍的沈颢边跑边观察着四周这片冬季的原野,见不远处有片山林,朝那边刚跑了几步,突然身后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嗖地一下就从他的鼻尖划过。
山脚下有个林场,码放着成堆的木材,沈颢跑进高大的木材堆后面,从帽子里的夹层中拿出手枪,正想喘口气,不远处却响起一阵护林狗的叫声。
翟勋追至林场,忽然不见了沈颢的踪影,却见雪地上的一排脚印分外清晰,于是举枪顺着脚印轻轻地绕到沈颢藏身的那堆木头后面,两人所有的感官在这一瞬似乎全部敞开了,背对背靠着木堆屏住了呼吸。
沈颢见木堆后面没了动静,捡起一块石头朝另一边一扔,听翟勋的脚步声急促地朝那边追过去,于是借机跑到靠着山脚的那堆木材跟前。
翟勋绕着木堆转了一圈,见自己被耍了,在四下里找了找脚印,又追到沈颢藏身地的身后大喊道:“你跑不了,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木材堆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但是翟勋判断他就在这里,于是紧着跺了几下脚故意让沈颢听见。
沈颢根本没料到翟勋会把自己的那套声东击西故技重施,判断失误的他忽然闪身想跑到另一堆木头身边,却被一旁守着的翟勋逮个正着,一枪打在腿上。
沈颢感觉腿上一热,知道中枪了,一个踉跄正要栽倒,却顺势翻滚几下,回身几枪打出去,被翟勋一躲,射进木头里。等翟勋再闪出来,沈颢已经忍痛跑进了山林。
翟勋看着雪地上鲜红的血迹一直延伸到高耸的山林里,知道沈颢走不远了,于是跑到被惊醒的护林人屋里,用枪指着他问道:“这是哪里?”
“满,满洲国啊!咋的了?”护林人紧张地说道。
“废话!我问这片儿是什么地方?”
“公主岭……”
翟勋听完给满铁守备队打了个电话,这时,将火车拦停的那个手下追了过来,听翟勋吩咐道:“那人中枪了,你在这里等着,满铁守备队的马上就来,我上山去追。”
二十分钟后,几辆满载关东军满铁守备队的卡车驶来,他们陆续从车上跳下,一个穿着防雪风衣的关东军大尉在特务的带领下将士兵分成几个小队,让十几条军犬闻了闻沈颢的血迹,分头朝山林中包围过去。
翟勋循着血迹一路跑进了白雪皑皑的树林,隐约听见身后远处传来几声狗叫,他朝天空开了两枪,山下的关东军闻声也开了几枪。翟勋知道守备队来了,换了个弹夹,胸有成竹地看着前方沈颢留下的带血的足迹,轻蔑地一笑,继续向前追去。
气温零下十几度,远处的山头隐约传来军犬的叫声。沈颢从衣服上扯下一条布,往带伤的腿上一勒,在此起彼伏的山林中跑了大半天,饿了渴了就抓起雪猛吃几口,耳朵僵硬了就用雪使劲搓搓。他时不时朝身后放着冷枪,很想摆脱远处那个幽灵一样若即若离的翟勋,却发现他只是谨慎地躲过自己的冷枪,不紧不慢地跟着自己的脚印,连开都不开一枪。
天寒地冻,太阳再次滑到了西边,连绵无尽的山脊上,俩人一前一后变成了两个小小的黑点。眼前的林海仿似永远没有尽头,沈颢在参天古木耸立的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越走越深,越走越累,除了两腿之外,身上渐渐没了知觉。就在这时,沈颢觉得已经冰冷的小腿突然一热,一头栽进雪里,紧接着他感到一种钻心的疼,左腿被一个钢制捕兽夹死死地咬住了。
远处的翟勋的身影还很模糊,沈颢皱皱眉头,使使劲想掰开兽夹,却没能成功。当他再次抬起头,翟勋已经离他不到五十米了。他牙关紧咬,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兽夹掰开,刚把腿抽出来翟勋就到了射程之内。他忍着剧痛跛着脚跑了两步回身就是一枪,打在翟勋身旁的树上。
当视线逐渐模糊的时候,沈颢翻过一个山头,终于看见了远处的点点灯火,那是一个小村庄。
气温零下二十度,天完全黑下来。沈颢再也走不动了,筋疲力尽的他走到山坡下的一棵树下,扶着树回头看了看后面的森林,然后抽出几乎被冻住的弹夹,里面还有两发子弹。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踏雪声,沈颢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待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突然从树后闪出,凭感觉朝那边开了一枪,那脚步声马上止住了。
脸色苍白的沈颢趁机坐下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近在咫尺的村庄,又摸着自己已经被冻得僵硬的两腿。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朝村庄爬了几米,停下来想了想,却又爬了回来。
沈颢倚坐在树下,朝村庄嘿嘿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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