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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芳被他打怕了,知道现在警察同志在这里吴辉不会跟她动手,还是畏惧地说:“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打她的,是她先薅我头发。”
吴辉看着方芳从头上撸下来一把发丝,眼神中毫无波澜。
警察同志带着吴辉指认藏匿鱼藤酮的地方后,又让他带上两件换洗衣服。
陈秀芬已经从炕上爬起来,走到吴辉身边转悠。看起来根本不像生病。她问拷着吴辉的警察同志说:“我儿子还要关几天能被放出来?他胳膊还能接回去不?是不是政府花钱给接?”
吴辉连陈秀芬都不理,警察同志被她问的没办法,说:“这要经过法院审理,现在不能透露。”
陈秀芬不依不饶地说:“可鱼塘原来就是我儿子的,是他们用计谋骗了去。就是那个女人,把她大哥拉入伙,她大哥把我儿子从鱼塘赶出来。照理说毒死自己家的鱼不算啥大事吧?”
警察同志懒得跟农村老妇人讲太多法律上的条条框框,讲了也听不懂,听了说不定还要扭曲法律的意思。他打断陈秀芬的话,依旧是:“等过完年法院怎么判就怎么是。”
陈秀芬觉得没啥大事,根本不知道大范围的下毒已经构成严重刑事案件,不会轻易被放出来。
陈秀芬站着离吴辉步远,她吸吸鼻子闻着吴辉胳膊上的药味和血腥味。她的眼泪一下下来,她想冲过去抱抱她的可怜儿子,可是吴辉往后退了一步。
“娘就想抱抱你,可怜咱们家连面都没有,你好不容易回来都不能给你包饺子吃。大过年的怎么就回不来了。”陈秀芬沙哑着嗓子带着哭腔,因为生病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坨红。她伸手想要拉吴辉,结果拉着吴辉空荡荡的衣袖。
她哇地一声嚎出声,办案的警察同志无奈地揉揉眉心。他们知道这家的家属特别能闹,上次吓唬了陈秀芬不让她阻挠抓人,这次又这样开始哭。都能想象的到她哭完就要开始满地打滚。
“你赶紧跟你娘说点什么,不涉及案情的都可以。”警察同志催促吴辉。
“别哭了,再闹下去等我回来不给你养老。”吴辉淡淡地说了一句,陈秀芬像是被关上了开关,顿时不哭了。用埋汰的衣袖抹了把脸,跟警察同志说:“让我儿子在家吃过年饭再走吧?算我老婆子求你们了。”
方芳在边上叫了一声:“娘。”她们哪来的钱让吴辉在家里吃饭啊。
陈秀芬把灶台边上仅剩的一只老母鸡抱了出来,下雪天怕它冻死就把它关在外屋地。方芳一见她抱老母鸡就想阻拦,这对于现在的家来说,就是挣钱吃饭的宝贝,每天一颗鸡蛋攒一攒到商店里还能换点钱,要是把鸡杀了她们可就是一点辙没有了。
陈秀芬一意孤行,非要当着警察同志的面找来菜刀把老母鸡杀掉。吴辉皱着眉,跟她说:“娘,你别杀鸡,杀完你们吃啥?”
陈秀芬心想着:天大的事不能不让我儿子过好这个年。在警察同志过来的前一秒钟,手起刀落,将鸡脑袋砍了下去。
没了脑袋的母鸡在外屋地一顿扑腾,灰土和鸡毛扑鼻而来。所有人都被四溅的鸡血怔愣在原地。
方芳默默地流着眼泪,跟他们一起看着陈秀芬在外屋地追着血淋淋的母鸡跑来跑去。最后鸡血流的差不多,外屋地一片狼藉。
其中一名警察同志跟另一名交代了一声,跑到村部打电话请示。陈秀芬怕他们反悔白白杀了下蛋的母鸡,当下让方芳把暖壶里的开水倒出来,她着手拔鸡毛,将它开膛破肚。
吴辉被安顿在屋里,靠着窗户坐着。他双目无神地透过门看着陈秀芬风风火火的杀母鸡。
等了一会儿,外面开始下起小雪。
吴辉伸出手想要轻触窗户,挨到窗户后强烈的刺痛感让他收回没有指头的左手。
这些天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因为是犯罪嫌疑人,去的医院是县监狱诊所。清创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医生刻意,连麻药都不给他打,还用消毒棉球死劲地戳他的伤口。
他的眼泪忍不住四溅,明知道不能哭,就是无法控制痛感袭击他的神经,让他泪珠子滚落。眼前一阵黑一阵白,都不知道是怎么把手术熬下来的。
现在断臂上的针线非常粗大,像是开了口的口袋被人用绳子将皮肤系在一起。稍微一动弹毁天灭地的疼痛让他在崩溃的边缘游走。
他向警察同志申请要止疼药,没有人理会他的申请,甚至觉得他有这种想法都很可笑。还说他没被关押在拘留所而是在监狱诊所已经很幸运。
吴辉没有进去过,不知道这种幸运从何而来。但他知道他的亲爹是里面的常客,小时候见过几次,知道亲爹的所作所为,吴辉也就理解警察同志话里的意思。
在里面呆着没有熟人不好使,没有票子也不好使,最不济连香烟他都弄不进去,去了也是食物链的最底层。现在他没了一条手臂和五根手指,比方庆还要废物。方庆好歹有双手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而他一开始连吃饭都吃不了。
吴辉这些天混混沌沌的过,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他签字就签字,完全没有一点抵触。每当夜深人静,他都有种想要自杀的冲动,要不然臂膀上的疼痛也会将他活活疼死。
陈秀芬麻利地把母鸡收拾完,腆着脸到舒大娘家里借油。
舒大娘从院子里看到吴辉回来了,忙不迭地将红星叫回家坐镇,生怕吴辉发疯。见到陈秀芬跑过来找她借油,当着警察同志的面她不好拒绝。小气吧啦地从油壶里倒了两汤匙的油,故作大方地说:“不用你还了,瞧瞧过得什么日子。”
红星在后面拽了她一把,舒大娘忙把嘴捂上。她这张嘴有时候不听使唤,自己就秃噜出去话了。
红星转身进了屋,从屋里端来一碗酸菜粉丝的饺子,他越过墙头喊方芳。方芳愣神地看着他举着饺子递过来,说道:“我家没包多少,你们凑合着吃个团圆饭。”
方芳无声地抹了把眼泪,接过饺子。略过舒大娘想要撕了红星的心。她感激地小声说了句:“谢谢红星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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