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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第1页）

可是他的大脑却进入另一种奥妙的精神世界：在那里鸟语花香，温暖宜人。有不必苏醒的梦，柔情、激情和热情的爱欲，编织出细密又美妙的音乐，在奏鸣。他飘飘然地陶醉，就像是灵魂因为贪图飞的快感，忘记了不能离开身体的禁忌。他飞上去，好像是往着无穷的希望，往着美妙的梦想飞去!可是!可是‐‐

扑面而来的冷风叫埃里克猛地打了个激灵，他悠悠飞起的灵魂又归体了，感到一种冰浸的寒冷，刺入骨髓。埃里克首先感到的是那只手‐‐他低下头，看到那只正牵着他衣襟的、苍白的手，便似灵魂触了电一般疯狂地甩开。手背恰好一抽，落下一片暴突的红痕。

他定定地看着这红痕，像是找到了锚准真实与虚幻的那块岩石。他的目光剧烈地变换着，而最终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坚硬的冷酷，是抛入冷水的热铁。烧完之后，便要死去。

伊妮德就在他的面前，左手轻搭在被拍出红痕的右手之上。她在风雪之中，悲伤啊，希冀啊，坚决啊，那样望着他。埃里克的心就像裂开了一样疼，情绪像潮水般汹涌，淹没他的浑身。可他居然在这没顶的滔天洪水之中还保持了极度的冷静。他摇了摇头。

十分镇静地对她说道：&ldo;不。&rdo;

说完，他转过来两颗木的眼珠，平静又贪婪地看着她的面孔。这两颗眼珠是死的，酸胀到极致也不可能哭。他也不肯哭，可内心那么酸楚。

伊妮德悲怆地望着他。

&ldo;为什么?&rdo;她呼吸间的热气在天地间轻薄得像是雾，一下便化了，&ldo;为什么，埃里克?你不爱我吗?为什么要沉溺于虚妄之中，不肯面对真实呢?&rdo;

她的声音很轻，近乎低不可闻。

埃里克的声音也很轻，但虚又缓，平平钝钝的。

&ldo;我不爱你。&rdo;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道，&ldo;我所沉溺的并非虚妄，我所追求的是最重要的真相。那是我的至高无上、我必须得到的，凌驾在一切之上。&rdo;

伊妮德却听懂了，她的神情因此变得更为悲伤。

&ldo;可是真相其实在我们自己手中，过于执着那才是不能摆脱的心魔。你不能受她的掌控把玩，埃里克，你的心，你还有心。你该听从它的指引。对，你还没告诉我，你宁可与巫婆再交易，也要唱《唐璜》，是为什么呢?&rdo;

&ldo;心是自我，心向自我。心魔也在心里。我在做的，是你一直以来劝我的、更为重要的那项事情，我以为你至少愿意欣慰片刻。至于《唐璜》，我并不引以为傲。可是，那是一个很老套的童话故事。你明白吗?真爱之吻，付出这个，我就能拿回自己想要的。&rdo;

&ldo;这就是你选择的代价?这就是你想做的事情?&rdo;

&ldo;是呀，你不为我找到了这样的好办法而高兴吗?&rdo;

&ldo;高兴么，埃里克?我却看见你沦为了卑鄙者，无论如何，这是不妥的。况且这还不单是克里斯汀的问题，还有‐‐&rdo;

&ldo;假使我自己能够相信，那也就不算是卑鄙。&rdo;

&ldo;可是你做不到的。况且，她……克里斯汀……还有我，我的。你认为那比这些还要重要?你为此不惜让我们一同做牺牲品吗?你知道我要什么。&rdo;

&ldo;伊妮德，对不起。&rdo;他低声叹息。

伊妮德的神情却因此更为悲怆了，她几乎是无法自抑地喊道：&ldo;可我要的并不是对不起!埃里克，我不想你再后悔一次。这不是为我，而是为你。我们的精神是自由的，我们的心灵是自由的，你可以凿通它，不能为了最开始的那道水渠把自己画地为牢……&rdo;

&ldo;这又和你之前劝我说的不同了。&rdo;埃里克淡淡道。

伊妮德平静下来了：&ldo;是呀，情况是不同的。&rdo;她道，&ldo;水渠当然很重要，可更重要的是水潭，是心。&rdo;

&ldo;那就是了，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区别，水渠就在水潭里，歌声就等同我的心灵，我的自由，我的灵魂。这是真的，千真万确。&rdo;

&ldo;你又在画地为牢，这样偏执。但是你想一想那些牺牲品，那些无辜的牺牲品。她们本来各自有着各自的爱情，可以得到一份美满的报答……&rdo;

&ldo;我能尽全力拿一份假的也是美的给‐‐&rdo;

&ldo;那我呢?&rdo;风雪之中，她在问他，&ldo;那我呢?&rdo;

埃里克默然许久：&ldo;对不起。&rdo;

这份岌岌可危的爱显得如此艰难，遭到风雪的摧残，又要被火光给摇灭。可是，它是珍贵的，初萌的，又是要被残忍掐断的，分明可以生长的。

伊妮德叹了口气。

&ldo;其实我宁愿你对我说谎。&rdo;她轻声道，&ldo;人只有在非常害怕失去一样东西时，才会选择说谎。&rdo;

埃里克：&ldo;我不想骗你。&rdo;可是，在我做出选择的那一刻，我已经失去你了。

伊妮德：&ldo;你可以选择后悔，这是最后的机会，我们都还有机会。&rdo;这也是一线希望。

&ldo;不行。&rdo;许久以后，埃里克对伊妮德说，&ldo;不行，我做不到。&rdo;

他又低声道：&ldo;你要我战胜的并非是自己。我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对吗?哪怕卑鄙，哪怕牺牲，可是，这一刻我确定那是我想要的。即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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