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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人扶着他的肩膀,担忧地问:“你还好吗?”雨宫清砚缓缓转过头,没有说话。——由黑白构成的烛火在蛋糕上跳动着,这一空间内的一切光影随之轻微摇晃,一片黑白中,他清晰地看到了一双含着关心和担忧的清澈明朗的蓝眸。——他过去从未摘下眼镜去看过那个人,以至于竟然直至今天才发现,其实那个人本来就是有颜色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从一开始就有颜色还是在某天突然拥有色彩的?为什么这个人是有颜色的?这个世界里还有其他造物是有颜色的?数个问题一同涌入他的脑海,他的太阳系突突跳了两下,一切问题在漩涡中化为了一句话——原来那个人是有颜色的。许久都没有等来回应,诸伏景光忍不住再次问道:“怎么了?”那个人仍旧定定地看着他,一言不发。诸伏景光的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安,他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复盘了一次,没发现什么存在异常的点。他想用如果是雨宫清砚的话其实无论是什么反应都不值得意外这种理论安慰自己,但有些东西是抑制不住的,一些类似或许我根本不该冒着打破已有平衡的风险去做这件事的想法不受控制地漫上心头。但无论如何,当务之急还是将雨宫清砚安抚下来,诸伏景光轻揽着身旁那人的肩膀,将语气尽量放得平缓,耐心引导着:“发生什么了?可以跟我说吗?”过了许久,那个人终于愿意开口,诸伏景光无声地松了口气,又随之陷入了新的一重困惑。那道声音很低,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他还是听清了那声呢喃。“……你也有一千个任务吗?”神隐(十六)“那个……”诸伏景光忍不住问:“我看起来有什么问题吗?”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的那个人目光未变分毫,缓缓开口道:“没有。”诸伏景光尬笑了两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再多说什么。自从过生日的那晚以后,雨宫清砚忽然变得格外热衷于看他。其实那个人以往看向他的频率也很高,那是源于偏爱下的特殊对待,但是他现在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差别。或者说,感受不到这份变化才不正常。他过去几乎没有机会能看到摘下眼镜的雨宫清砚,这几天看到的次数比过去次数的总和还要翻了数倍。最开始是一会儿戴上眼镜看他一会儿摘下眼镜看他,像是在对比什么,后来是开始间歇性地长时间摘下眼镜,但是从安全屋里的监控来看,当他不在时,那个人就会把眼镜重新戴上。他曾经研究过雨宫清砚的那副眼镜,只是很普通的平光镜,但是雨宫清砚此刻的反常行径还是让他对那副眼镜心生探究。诸伏景光提醒自己,雨宫清砚无论做出什么古怪的行为其实都是很正常的,过去他无法看透那些行为,当下也未必看得明白,更何况这个时间节点下,执意了解更多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对他来说完美执行潜伏任务才是第一重要的,如果雨宫清砚的离开对他的任务没有负面影响,抛开私人情感,其实他很希望能看到那个人离开组织,不站在任何一方阵营,再也不陷入这方牵扯。麦芽威士忌在组织里一直是一个微妙的存在,他加入组织的目的不明,有组织成员之名但是对组织并不在意,强劲的实力和高层之间的争斗让他成了一个大部分时间不好用但是关键时刻或许会好用的制衡角色,所以即使组织上下绝大多数人都觉得他精神不正常,他也仍旧能在组织中分来一块不算小的立足之地。那个人的立场随时都有可能随着心情而改变,实际上,那个人也的确已经这样做了,但是无论怎样定义,他都仍旧是麦芽威士忌。让雨宫清砚站在他方阵营的益处的确令人心动,但是其中的风险也极大,参考雨宫清砚在组织中的所作所为,正因为他近距离围观了那场闹剧、是整个事件中的所得利者,他才更不愿意在非必要时刻去冒这种风险。他不会冒险启动第二次围剿计划,结合局势理性分析,雨宫清砚的离开俨然已经成了最优解。所以面对那束灼热的目光时,诸伏景光欲言又止,却没有再追问更多。有关雨宫清砚的纠结往往要从理性和感性两个方向出发,但是两个方向所能看到的终点殊途同归,于是明知道那不是最优解,竟然也胜似最优解。不去了解,不做挽留,不深究逻辑,不挖掘秘密,未来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或许一切尘埃落定后有缘重遇,但是那也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雨宫清砚看出那个人神情中的出神,但是并未打断,毕竟他自己也在思索很多问题。在近一千个任务里,自从得到了这副眼镜,他几乎没有将其摘下过。然而在这几天里,他摘下眼镜的次数比过去九百九十八天摘下眼镜的次数的总和还要多。那个人竟然是有颜色的。距离离开的时间已经无限缩小,他仍旧没找出问题的答案。他过去从未亲眼去看过那个人,所以竟然从来没有意识到,其实那个人并非黑白。为什么诸伏景光会有颜色?是从一开始就有颜色还是中途的某天突然有颜色的?这是否与系统有关?难道诸伏景光也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吗?他一边思考一边观察这个对他来说几乎称得上是全新的人,在黑白的世界里,那抹色彩的存在带来的视觉冲击比以往更加强烈,同时也比以往更加让他难以移开视线。所有在经历了长时间的思考后仍旧没有得出答案的不解之谜,在最终都汇为了同一个认知:或许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他得不出隐藏在那抹色彩之下的答案。那副眼镜能让他看到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颜色,那么诸伏景光的色彩是否也与系统有关?他过去会为了消遣时间与系统对决,用一些手段从系统的嘴里撬出更多秘密,但是那只是他在这个世界一千天里用于消解无聊的技巧,系统是这个虚假的世界里他所能看到的最真实的造物,所以即使对那道机械性的声音感到厌烦,他也仍旧会与系统产生一些交流。他不知道诸伏景光的颜色究竟是何时存在又究竟是为何存在,但是注视那抹色彩时,除了欣赏和思索,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也会涌上心头。雨宫清砚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情况下,其实他很大概率是无法在最后一个任务结束之前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的。系统已经消失多日,除了机械性的任务发布和奖励发布以外,系统没有回答他任何问题,甚至没有与他产生任何额外的交流。他自认从不是一个甘愿坐以待毙的人,但当来自系统的线索断裂以后,除了更多地去注视那个人,竟然已经没有更多能做的事情。签到系统222号,雨宫清砚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的眸子暗了暗。九百九十八天,即使存在盲区,但他也未必对系统没有一点猜测,只是亲眼看到那抹存在于黑白之间的蓝色实在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不喜欢斟酌利弊,他只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剩余的时间太少,于是他能做的事情也受到限制,这还是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第一次生出过得太快的念头。两天,能做的事情不多,但也不至于什么都做不了。“明天有个任务,我大概要晚一些回来。”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让雨宫清砚瞬间回过神,他问:“具体时间?”“还不确定,任务地点有点远……我猜大概要晚上十点钟或者十一点钟吧。”雨宫清砚点点头,并没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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